夜色沉沉。
并州太守带着一行并州的头部官员, 整齐列队在驿馆门口,衣冠楚楚,夹道欢迎。
在锦衣卫指挥使要来并州落脚的消息之后, 他便立即遣了师爷去打听这位指挥使大人的喜好。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面前, 最说得上话的人只有两位,一位是锦衣卫指挥使夜屿大人,另一位则是东厂厂公冯韩冯公公。
并州太守一面快步向夜屿走去, 一面低声问身旁的师爷:“你的消息到底靠不靠谱?不准备宴席, 真的能行吗?”
师爷跟在太守身边,低头疾走:““大人……锦衣卫指挥使不喜进食, 在朝廷上是人人皆知的事, 若是备了宴席, 说不定才会触了指挥使大人的霉头。”
并州太守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无可反驳,他自己也听过这种传闻。
并州太守又道:“你可知夜屿大人身后的女子是谁?”
师爷抬眼看了看前方一脸冷漠的指挥使大人,又瞄了一眼他身后身形娇小的姑娘,一时也有些疑惑。
他小声道:“小人也不知……但指挥使大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出门在外, 带一两个侍妾, 应该也是正常的。”
并州太守放下心来, 低声道:“也是,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无欲无求呢?”
并州太守暗暗想道,既然夜屿大人能带女人出来,说明他就是好这口!
送美人给夜屿大人, 准没错!
并州太守敛了敛神,终于行至马车面前,他深深作揖,挂起一脸笑容:“指挥使大人一路辛苦了!”
夜屿面无波澜,微微颔首:“太守客气。”
并州太守干笑了两声,他继续道:“舟车劳顿,想必大人也累了,不如先入驿馆休息罢?”
其余官员也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奉承的话延绵不绝。
夜屿微微蹙眉,有些聒噪。
他回头看了舒甜一眼,道:“跟紧。”
舒甜愣了愣,点头称是。
官员簇拥着夜屿等人,进入驿馆内。
这驿馆在年初的时候刚刚修缮过,看起来焕然一新,并州太守特意让人收拾出了最好的一处院落给夜屿。
“指挥司大人,这便是并州驿馆的正院,大人觉得如何?若是大人不喜欢,下官还可以安排别的地方,我们并州虽小,但也着实有些好地方……”
夜屿打断他:“不必了,我们明日就走。”
并州太守讪讪笑了笑:“是!是!一切以大人的意见为准。”说罢,他抬手一挥,几个美人急忙姗姗而来。
“指挥使大人,这几个姑娘都是下官千挑万选出来,伺候大人的,还望大人笑纳。”
夜屿长眉微挑。
舒甜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听到太守的话,忍不住踮起脚来,偷偷打量那些姑娘。
姑娘们个个穿金戴银,妆容精致,头上珠翠金钗满满,晃得人眼花缭乱。
夜屿回眸,恰好对上她探寻的目光,舒甜立马乖乖垂眸,不再东张西望了。
夜屿回过头来,看都没看那些姑娘一眼,他淡淡道:“太守有心了。”顿了顿,他又道:“既然太守这么闲,隐匿于并州的薛家,为何一直没有找到?”
并州太守面色一僵,他结结巴巴道:“这……薛家一事,下官在查、在查。”
薛家的老爷,曾是东宫旧臣,年纪大了便告老还乡,回到并州养老。
但半年前,锦衣卫指挥司查出薛家的孙子,在并州周边强抢民女,且杀人灭口,于是便顺藤摸瓜查了下去,这才发现,原来薛老爷子早就知道了,但他买通了主事的官员,便救了孙子一命。
锦衣卫指挥司将此事报告给皇帝之后,皇帝也觉得丢脸,便下令彻查薛家。
锦衣卫指挥司便查出薛家在并州侵吞百姓良田,而且擅自增收赋税,中饱私囊。
皇帝雷霆大怒,便让并州太守抓捕薛家众人,但薛家势大,并州太守也不敢撼动他们半分,于是事情便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此事不再被人提起。可此时,却被夜屿说了出来。
夜屿冷盯并州太守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太守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并州太守顿时惶恐起来,他勉强回应道:“这……下官只知道薛家搬走了……一年前便已经搬走了……下官实在是找不到啊……”
夜屿瞥他,冷声道:“是么?若是被本座找到,可是不会留情面的。”
并州太守顿时双腿抖如糠筛,锦衣卫诏狱的一百多种酷刑,他耳闻已久。
夜屿见他浑身颤抖,轻笑了一声,便入了厢房。
舒甜眼疾手快,在门关上之前,一齐进了房间。
并州太守满头大汗地站着,被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官员们终于散去。
冬洪吩咐下人安顿好车马之后,便回到庭院中,见到那些姑娘们还呆呆站在这里,有些为难。
冬洪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大人……”
却是舒甜开的门,她笑吟吟:“冬洪大哥快进来,外面冷。”
冬洪微愣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夜屿正在桌前批复公文,头都没抬。
舒甜正在一旁收拾药材和行李。
冬洪迟疑片刻,低声道:“大人,那些姑娘……怎么办?”
说到这,舒甜也忍不住向窗外看了一眼,喃喃:“这么冷的天,待在外面这么久,估计要冻僵了。”
夜屿闻声,抬眸看她,忽然问道:“怎么,你想让她们留下?”
舒甜摸了摸鼻子,摊手:“她们留下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
夜屿盯着舒甜,问:“只不过什么?”
舒甜有些无辜:“她们好像想吃了我。”
夜屿微怔一瞬,随即淡淡笑起来。
他对冬洪道:“打发她们走,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冬洪拱手,领命而去。
夜屿继续看起公文来。
室内燃起了炭火,逐渐暖和起来,舒甜将药材全部点完了数,又一包一包收好,避免药材受损。
整理完之后,她忍不住看了夜屿一眼。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而他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人……想什么时候喝药?”舒甜小声问道。
这药熬起来至少得半个时辰,需得提前做好准备。
夜屿不假思索回应道:“都可。”
舒甜蛾眉微拢:“可是樊叔说这药……不能空腹喝的。”
走之前樊叔一再交代,让她盯着夜屿吃完东西再喝药,否则实在是太伤胃了。
夜屿愣了下,抬眸看向舒甜。
她秀眉微微蹙着,红唇微嘟,有几分娇憨。
他们赶路一整日,十分辛苦。
他反正没有用膳的习惯,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回想起来,她也只啃了半个冰冷的饼,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吃。
夜屿并不知道正常人的食量是多少,但既然带她出来……自然不能让人饿着。
他缓缓放下笔,道:“出去吃些东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