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鸣摇摆了好一阵,终于向梁王的方向,踏出了一步。
此刻,吴鸣凝视着梁王,情绪复杂。
无助、恐惧、悲愤……还有些后悔。
若是他不曾动摇初心,此刻就不会面临骑虎难下的境地。
梁王面色阴冷地看着他,道:“怎么,不想做?”
吴鸣浑身微颤,说不出话来。
梁王轻蔑地笑了起来:“吴鸣,你以为你搬个院子,他们来为你道贺,你们便能称兄道弟,肝胆相照?你别做梦了!”他一字一句道:“他们一个个的出身,都非富即贵,尹忠玉出身锦衣卫世家,范通通家族势大,付贵家中虽然没有在朝为官,却是京城中有名的富庶之户……你吴鸣,又有什么?就算你再努力又如何,拿什么和他们比?你此生,升迁已经到了尽头。”
吴鸣面容紧绷,一句话也没说。
梁王看着他,语气放缓了些:“你就听本王的,将这药放到夜屿的饮食中……待他死后,同知庞鑫也好、佥事吴岩山也罢,都不足为惧!本王会设法将你送上指挥使的位置!这样一来,锦衣卫指挥司,便尽在你我之手了!”
梁王越说越兴奋,甚至露出了笑容。
“吴鸣,你意下如何?”
吴鸣薄唇紧紧抿着,背脊挺直,手中捏着那包药。
他低声道:“王爷,吴鸣……做不到。”
梁王面色一变,声音有些变调:“你说什么?”
吴鸣颤抖着,将药粉双手奉上,道:“合作之初,我便说过,至多为王爷提供一些锦衣卫的消息……从没有说过,要助王爷害人。”
梁王一听,哈哈大笑。
梁王阴鸷地看着吴鸣,语调上扬了不少:“吴鸣,所以本王才说你天真……你以为想退便能退吗?你以为本王是什么人,可以任你驱使!?”
吴鸣面上血色尽失。
梁王冲身旁护卫使了个眼色。
两个护卫便忽然奔向卧房。
吴鸣顿时大惊失色,起身要追,却被其他的护卫摁倒在地。
“王爷!”
梁王勾唇笑了下:“吴鸣,你莫要慌张……本王知道,你重情重义,让你去杀夜屿,一时半会也狠不下心肠。”顿了顿,他冷声道:“既然如此,只能请你夫人去本王那里做客几日,让你一个人清静清静,好好想清楚了。”
吴鸣面色骤变,出声哀求:“王爷,此事与我内人无关,请不要牵连无辜!”
他被两个护卫压着,被迫跪倒在地。
梁王带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吴鸣以一对多,实在是没什么胜算。
“啊……”女子的尖叫声传来,让人心头一震。
卧房门口大开,两个护卫面容肃杀,架着身着寝衣的吴夫人出来,吴夫人吓得瑟瑟发抖,满脸泪痕:“夫君!夫君救我!”
吴鸣被摁在地上,怎么也挣脱不得,他对梁王怒目相视:“王爷,如此对待一个妇人,你于心何忍?”
梁王大笑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顿了顿,他伸手,拍了拍吴鸣的肩膀,道:“本王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之后,夜屿还安然无恙,那你就别怪本王狠心了……带走!”
梁王大手一挥,两名护卫便强硬着将吴夫人拖走了,吴夫人花容失色,惊恐地回头,眼泪簌簌而落。
“夫君!夫君快救救我们……救命啊……”
吴夫人的哭声,至今还盘旋在吴鸣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三日马上就要到了,今晚……便是最后的期限。
……
此刻,吴鸣独自坐在床榻边,手中摩挲着眼前的小木床。
小木床上空空荡荡,如吴鸣的心一样。
这三天,他备受煎熬,仓惶无助。
一面是挚爱的妻儿,一面是亦师亦友的指挥使大人……他实在不知如何抉择。
他已经背叛过夜屿一次,但夜屿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为此,吴鸣一直对夜屿心存感激,曾暗暗发誓,这辈子都要全力效忠于他。
可若如此,他的夫人怎么办呢?她何其无辜,跟着自己苦熬这么多年,日子刚刚好一些,便要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还有他的孩子,可怜的孩子还没有出世,便被迫成了要挟他的筹码,身处险境。
吴鸣心中愤慨,忍不住一拳打在墙上,拳头被摩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
他悔不当初。
若他能一直坚守本心,不受梁王的引诱,如今……他还是那个初心澄澈的吴鸣。
吴鸣痛苦地埋下头,整个人缩进阴影里。
无论他愿不愿意,今夜,他必须做出选择。
窗外夜色更加迷茫。
乌云遮月,晦暗幽深,整个夜空黑压压一片,分外压抑。
房内没有点灯,眼前逐渐暗下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吴鸣赫然起身,他从怀中掏出那包药粉,看了一眼,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紧紧攥在手中。
下一刻,他转身,飞奔出门。
夜色苍凉。
吴鸣跑得极快,他衣袍猎猎,面容冷肃,整个人像不要命一样,奔向锦衣卫指挥司。
锦衣卫指挥司的衙门前,守卫们本来有些倦怠,见到他一脸煞气地冲过来,顿时愣了愣。
“吴大人,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吴鸣眸色微沉,停下脚步,缓了缓呼吸,低声问:“夜屿大人还在里面吗?”
守卫点了点头,道:“还在,方才还有人送茶进去呢。”
吴鸣面色顿了下,低声:“好。”
他迈步走向衙门内,一小厮过来行礼:“见过吴大人。”
吴鸣垂下眼,目光落到小厮端着的茶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