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佥事正要开口,却被吴鸣打断:“不可!”
舒甜面色更急:“为何?”
吴鸣手指紧握成拳,冷声道:“你还没有排除嫌疑,不可离开锦衣卫指挥司。”
尹忠玉听了,顿时瞪了吴鸣一眼,道:“你疯了?董姑娘一路跟我们下江南……她若要下毒,有的是机会……”
舒甜心急如焚,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吴大人现在就可以盘查我,查完后,能不能让我去看看夜屿大人?”
吴鸣一时语塞:“你……”
尹忠玉盯着吴鸣看了一会儿,道:“吴鸣,来后厨抓人,到底是大人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吴鸣凝眸,看了尹忠玉一眼,反问道:“尹忠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四目相对,暗流无声涌动。
尹忠玉眸中闪过一丝疑虑。
吴佥事看了两人一眼,斥道:“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的脾气不能收敛一下!?”
此言一出,吴鸣和尹忠玉,才都敛了敛面色。
舒甜目光落到众人身上,心觉有些古怪。
她思虑片刻,忽然亮出一物。
吴佥事一愣,道:“董姑娘……你这牙牌,是哪里来的?”
舒甜手持夜屿牙牌,心中发紧,但面上镇定自若。
她没有回答吴佥事的问题,反而沉着道:“吴佥事,见令牌如大人亲临,是不是?”
吴佥事怔住,点了点头。
众人皆惊,连忙对着令牌躬身行礼。
舒甜微微扬起头,看向吴鸣,道:“吴大人要排查众人,是职责所在,我无意阻拦,但请勿屈打成招,以免冤枉了自己人。”
后厨众人一听,顿时感激涕零。
吴鸣薄唇微抿,面色愠怒:“就算董姑娘不说,我也会秉公办理。”
“好。”舒甜与他对视,毫不示弱,一字一句道:“还有一件事——我要见夜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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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中,此时忙得不可开交。
樊叔将几位大夫引到一旁,低声问道:“诸位,我们大人的病情到底怎么样?”
大夫们面面相觑,满面愁容。
“大人中的毒无色无味,若不清楚是什么毒,自然也不好解啊……”
“对,大人的毒性来势汹汹,还是要快点找出毒引,才好对症下药啊!”
“樊总管……指挥使大人情况不妙,请恕老夫直言,要做好准备啊……”
樊叔面色一白,愤然道:“你胡说什么!”
那大夫被樊叔吼得一震,再不敢说话了。
樊叔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诸位,我知大人毒性难解,我们已经安排人去追查下毒之人,在结果出来之前,请各位务必稳住大人的病情!”
三位大夫面色微顿,郑重点头。
送走了三位大夫,樊叔面色极差。
冬洪自外面进来,扬声道:“樊叔,您看谁来了!”
樊叔正烦心不已,下意识斥道:“又怎么了!?”
他抬眸一看,引入眼帘的是一袭青绿色的襦裙,仿佛寒冷中唯一的春意。
樊叔目光上移,对上舒甜澄澈的眸子。
樊叔面露惊讶:“董姑娘!?”
舒甜走上前来,温声道:“樊叔,我听说夜屿大人身中剧毒……现在怎么样了?”
樊叔叹了口气,将大夫们的看诊结果告诉了她。
舒甜蛾眉微拢,指尖微凝。
樊叔低声道:“若是能查出这毒的来历,还有机会解……万一查不出来……”
樊叔面色僵住,不敢往下想。
舒甜抿了抿唇,低声道:“樊叔,如今尹大人和吴大人他们都在查找下毒的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消息,您别急坏了身子。”
樊叔怅然点了点头。
此前,他一直担心夜屿的胃疾。
那胃疾仿佛是一个定时炸弹,已经开启了倒计时。
但万万没想到,胃疾最坏的情况还没有到来,便先遇上了这件事。
樊叔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舒甜见他如此神色,也有些于心不忍。
“樊叔,我能不能去看看夜屿大人?”
舒甜眸光清澈,满含担忧,有些央求地看着樊叔。
樊叔心头一软,点了点头:“去罢。”
有董姑娘陪陪大人,说不定大人能好受些。
舒甜踏入卧房,恰好碰到秋茗带着添儿出来。
添儿一见舒甜来了,顿时小嘴一瘪,哇哇大哭。
“舒甜姐姐……夜屿叔叔他、他中毒了……呜呜呜呜……”
舒甜连忙蹲下,将她搂过来:“添儿别怕,舒甜姐姐来了……”
添儿伸出小手,抱住舒甜的脖子,泣不成声。
舒甜伸手抚上添儿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添儿乖……”
舒甜目光转向床榻边,夜屿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他嘴唇毫无血色,看上去虚弱至极。
舒甜心潮涌动,眼角微热。
平日里,他总是清清冷冷,沉默寡言。
遇事时,却沉着冷静,杀伐果决,总能很好地保护别人。
舒甜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添儿抽泣道:“舒甜姐姐,夜屿叔叔他会不会死?听说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是不是真的?”
舒甜怔住,她松开添儿,目光落到她身上。
添儿紧紧抿着小嘴,等待舒甜的答复,原本爱笑的眼睛,如今挂满了泪珠,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舒甜略微平复一下心情,道:“添儿,你夜屿叔叔现在确实有点危险……但他不会死的。”
添儿一愣,小声问道:“为什么?可那些大夫说得很吓人……而且,有人说夜屿叔叔害人太多,如今遭报应了,呜呜呜……”
舒甜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夜屿,轻声道“外界都说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若没有他,那些逃难而来的孩子们,不会有安身之所;若他不亲自下江南,那些无辜的匠人们,只怕现在还在被人奴役。他看起来高高在上,却能体会民间疾苦,对路边病危的乞儿施以援手,对我这样萍水相逢之人,能舍命相救……他为人正直不阿,又心地善良。大人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他一定会有福报的。”
舒甜字字清晰入耳,添儿渐渐止住了哭声,连秋茗也心头一热。
“我相信,他一定会熬过这一次劫难……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他。”
舒甜声音温柔,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摸摸添儿的头,清浅一笑。
谁也没有发现,躺在病榻上的人,睫毛微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