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甜又洗了一轮帕子。
她拉起夜屿的手,为他擦拭手掌。
他的手掌因常年练武,而生了厚厚的茧。
舒甜伸出手指,轻轻摁了摁,难怪之前碰到时,总有粗糙的磨砺感。
她一点一点擦拭他的手掌,指缝,夜屿手心滚烫,擦过之后,终于变得凉了些。
舒甜将夜屿的手放回被褥,轻轻端着水盆离开。
秋茗推门进来。
舒甜回头看她,小声问道:“药熬好了吗?”
秋茗低声道:“已经在熬着了……不过,大夫说只能先喝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毕竟还不知道是什么毒,他们不敢贸然用药。
舒甜抿了抿唇,道:“那好……我去为大人准备些吃的,垫一垫肚子,再吃药更好。”
秋茗默默点头。
她见到大人受伤,心中也很是难过。但董姑娘虽然认识大人不久,似乎比她更加忧虑,只不过面上不显罢了。
舒甜离开卧房,来到了东苑的小厨房。
这小厨房甚少有人使用,舒甜便找下人要了些食材,打算就地烹饪。
夜屿如今身体虚弱,舒甜便备了些牛肉、鸡蛋,她打算熬一碗窝蛋牛肉粥,为他补充体力。
舒甜找出一口砂锅,然后,丈量好水和米的比例,将两者都倒入了砂锅中。
舒甜燃起灶火。
锅中的水很快就烧开了,舒甜拿起大勺,不住地搅拌起来,防止米粒糊锅。
然后,她将些许花生炼制的油汁,倒入锅中,这一丁点油腥,倒入锅里,转眼就不见了。
灶火继续熬煮粥水。
舒甜趁着空隙,将牛肉洗净,放到砧板之上,刀锋一斜,将牛肉切成薄薄的肉片。
每一片,她都切得一丝不苟,十分仔细。
仿佛只要能尽心竭力,他便能好起来一般。
舒甜备好牛肉,又切了些姜丝和葱花做辅料。
牛肉需要腌制一会儿,才能熬出更美的滋味,于是舒甜将酱红色的牛肉放入碗中,加入少许盐巴、鱼汁、姜丝和淀粉。
用筷子均匀地搅拌到一起,牛肉沾了各种不同的佐料,变得黏糊糊的,舒甜便又加了一勺花生油进去,开始第二轮搅拌。
搅拌过后,牛肉片变得油滑柔顺,只等着下锅了。
舒甜转过身去,只见锅中的米粒,逐渐裂开了嘴,都膨胀了起来。
她便下入了准备好的姜丝和冬菜等调料,姜丝一入粥水,粥的香味中,便多了一丝令人开胃的辛香。
粥水熬制一会儿后,舒甜又加入了适量胡椒粉、香油等。
米白色的粥,逐渐熬出了淡淡的乳白。
舒甜趁着粥水沸腾,将腌制好的牛肉,一股脑儿下入锅中,迅速搅拌。
这牛肉薄如蝉翼,很快便被煮透了。
舒甜看准火候,又打了一个鸡蛋,下入锅中。
舒甜灭了灶火,金黄的鸡蛋被勺子迅速搅匀,最终被沸腾的粥水焖熟。
一锅香喷喷的窝蛋牛肉粥,便做好了。
舒甜将窝蛋牛肉粥小心翼翼地盛到一个小砂锅中,端出了厨房。
卧房内,秋茗正在关窗,见舒甜进来,连忙接过她手上的托盘。
“董姑娘做了什么?”秋茗闻到一股香味,整个人也精神了几分。
舒甜温声道:“我熬了些窝蛋牛肉粥,但大人如今昏迷了,无法咀嚼东西,只能喂他喝一点粥水。”
但即便这样,也比纯白粥要营养些。
舒甜看了看夜屿,他平躺着实在无法进食。
于是她干脆坐在床头,将夜屿缓缓扶起来,靠在自己身前。
秋茗见状,连忙盛了一碗窝蛋牛肉粥过来,帮舒甜端着。
舒甜一手扶着夜屿的头,一手拿起勺子,她仔细撇开调料,只挑了些流动的粥水舀进勺子里。
舒甜轻轻吹了吹,然后将勺子送进夜屿口中。
粥水一点一点划入他的薄唇,舒甜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放了下来。
喂了许久,才喂下半碗粥。
过了一会儿,两人又开始给他喂药。
待粥和药都喂完,舒甜手都有些麻了。
她扶住夜屿,缓缓将他放平。
舒甜发丝微垂,无意间倾泻到他胸前,一片温柔。
此刻,樊叔恰好进来,看到这一幕。
樊叔怔了怔,心中一动。
舒甜拉过衾被,帮夜屿盖上,他面色仍然苍白,眉宇紧锁,似乎极力忍耐。
秋茗低声道:“董姑娘,今夜我来守罢?”
舒甜摇了摇头,道:“反正我也睡不着,还是我来守罢……等天亮你再来换我。”
秋茗还想再劝,但樊叔却拉着她出去了。
“秋茗,还是让董姑娘待在这儿罢。”樊叔沉声道。
秋茗蹙眉:“可是董姑娘已经累了一天了。”
樊叔轻叹一声,道:“明日到底会怎么样,咱们谁也不知道。”
若是大人能醒来,第一眼看见董姑娘,一定会开心的。
如若不能……有董姑娘陪他这一程……总比他们要好。
樊叔面色怅然,他颓然背过身去,身形萧索。
秋茗独自留在原地,回头一看,房内人影闪动,灯光温暖。
-
舒甜静静坐在床边,凝视着床榻上的男子。
夜屿眉宇微拢,面色渐渐泛红,似乎很不安稳。
舒甜微微俯身,伸手触碰他的额头——果然,夜屿发起了高热。
按照大夫所说,这毒到了晚上,最为凶险。
在没办法对症下药之前,晚上要助他排汗,避免着凉。
只要熬过一晚,便多了一天时间。
舒甜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去打来一盆热水。
她仔细挽起衣袖,将白皙的双手泡入水中,将帕子打湿,又用力拧干。
舒甜转而看向夜屿,他眉头皱得更深,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很是痛苦。
舒甜心头一动,她伸出手,掀开夜屿身上的衾被。
他仅着了一身中衣。
舒甜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来,拉住衣带,轻轻一扯。
中衣应声而开,她面上微热,拿着温热的帕子,轻轻为夜屿擦拭身体。
他虽然瘦,但因为常年练武,筋骨流畅,肌肉匀称,看起来很是养眼。
舒甜一边为他擦拭,一边偷偷瞄他,脸不知不觉就红了。
舒甜擦完一轮,将帕子放回水中,俯身低头,准备帮夜屿穿衣。
可就在此时,窗棂微动,房内发出声响。
舒甜一愣,回头看去,顿时瞪大了眼。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他一袭白衣,外袍微敞,看起来风流倜傥。
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舒甜,似笑非笑地问:“小娘子,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