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光笑了笑,道:“这毒再伤身,也没有他平日里喝的止痛药伤身啊,哈哈哈……”
舒甜愣了下,问:“什么止疼药?”
她有些讶异,继续问道:“他喝的药不是治疗胃疾的吗?”
冥光看了她一眼,笑着问:“夜屿告诉你的?”
舒甜想了想,道:“樊叔说的。”
冥光轻笑了声:“樊叔又不懂。夜屿这胃疾,在于身,也在于心,哪有那么容易治。”
舒甜蛾眉微拢,还想再问,但冥光却打了个哈欠,道:“昨晚没睡好,我要去补一觉了,对了,记得给我备点儿吃的,谢谢。”
舒甜:“……”
待她熬好了药后,便端着药来到卧房门前。
舒甜轻轻叩门。
夜屿清冷的声音响起:“进。”
舒甜推开雕花木门,端着托盘进来。
她抬眸看了一眼夜屿,却没有说话。
舒甜径直走到他的床榻前,夜屿正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卷书。
舒甜轻瞄一眼,竟是一卷兵书。
她垂眸,将托盘放到夜屿面前的木几上,淡声道:“大人,喝药了。”
夜屿放下书卷,轻轻应了一声。
舒甜将药碗从托盘中端了出来,放得离他更近一些,然后便转身要走。
夜屿微怔。
平日她为他送饭送药,都笑语嫣然,温柔叮嘱,但今日怎么……有些反常。
“舒甜。”
夜屿忽然出声唤她。
舒甜愣了愣,却没有回头。
“大人还有何事?”舒甜一反常态,语气有些冷。
夜屿迟疑片刻,问:“你怎么了?”
她是不是这两日太累了,所以没精打采?
舒甜抿了抿唇,低声道:“没什么,大人喝完药好好休息,我先回锦衣卫指挥司了。”
夜屿面色微僵,开口道:“锦衣卫指挥司那边,吴鸣不过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伤害他们。”
她此时回去,那些不明就里的锦衣卫只怕还会将她送去诏狱。
诏狱里又黑又乱,他不能让她去那种地方。
舒甜忽然回头,目光直视夜屿,道:“大人,既然是做做样子,你又何必真的伤害自己呢?”
夜屿一愣,下意识解释道:“若不是真的中毒,只怕很难骗过梁王……”
“我知道大人是为了吴夫人母子着想,此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舒甜凝视夜屿面容,声音微颤:“那大人自己的安危呢?你就这般笃定自己能安然无恙?或者说,你根本没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夜屿面色顿住。
当时事出紧急,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想赶紧帮吴鸣将吴夫人母子救出来,毕竟梁王老谋深算,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舒甜勉强一笑,低声道:“大人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我们在意的。”顿了顿,她道:“大人可知道,樊叔这两日都没有合眼,添儿和秋茗,眼睛都哭肿了,我……”
舒甜忽然止住话语。
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昨日她来到都督府,亲眼见到夜屿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当即心头一颤。
所有人都乱成一团,舒甜强忍下内心的担忧,一个一个安抚他们。
又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直到昨日见到冥光之后,才放下心来。
但至今想起整个过程,还是忍不住后怕。
夜屿凝视着舒甜,她唇角抿着,眼中似有水光闪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神情倔强。
她生气了。
夜屿面色无波,却心潮起伏,情绪上涌。
死亡对他来说,不过是时间问题,他只想过如何让自己的死,变得更有意义,对身边人的伤害降到最低。
其他的……于他来说,太过奢侈。
但现在,心底那一株藤蔓,紧紧缠绕着他,无声滋长,一点又一点,爬上他的心房……他忽然想要更多。
他眸色定定看着她,眼中有一抹复杂。
舒甜见夜屿沉默不语,敛了敛思绪,转身要走。
“对不起。”
这语调相较于平时的清冷,多了几分温软。
舒甜一愣,停下步子,回过头看他。
夜屿目光一直汇聚在她身上,从未离开。
“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夜屿又重复了一遍。
舒甜有些意外,顿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收回目光,垂眸低声道:“罢了……大人身子还没好,喝了药记得休息。”
夜屿长眉微动,问:“你还要回锦衣卫指挥司么?”
他问得轻松,但语气里却藏着一丝期盼。
舒甜呆了呆,闷声:“冥光公子的药太复杂了,等我教会秋茗再回去。”
夜屿眉间终于微微舒展,淡笑道:“好。”
舒甜走出卧房,却迎面碰上了冥光。
冥光一袭白衣,看上去玉质风流,他噙着笑看向舒甜:“哟,给夜屿喂完药了?”
舒甜面色一红,道:“大人会自己喝的。”
冥光哈哈一笑,踏入房门。
冥光大摇大摆地坐在桌前,以手撑肘,看向夜屿,啧啧笑道:“我发现你……真是不懂姑娘的心。”
夜屿看了他一眼,道:“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冥光耸耸肩,道:“听了半天,一点料也没有……”顿了顿,他凑过来些,道:“女人生气了,光道歉不够,是要哄的。”
舒甜离开东苑,正准备回南苑休息,却见樊叔匆匆而来。
“董姑娘!你在这儿真是太好了!”樊叔目光有一丝惊惶。
舒甜一愣,迎上去:“樊叔,何事如此着急?”
樊叔开口道:“宫里来人了,要看夜屿大人的病情……请董姑娘回避一下。”
舒甜有些疑惑:“宫里来人……与我回避有什么关联吗?”
樊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秘密埋在他心中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