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茫。
夜屿指尖一暖, 垂眸看向舒甜。
她目光沉静,看冥光的神情有一丝倔强。
冥光微愣,看了舒甜一眼,目光落到他们交握的手上。
舒甜面色微红, 但一直没有松开夜屿的手, 夜屿便任由她拉着, 嘴角轻扬。
冥光忽然笑了起来,朗声道:“那你可要日日看着他了,否则, 我才懒得花那么大功夫。”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夜屿一眼, 便大步离开了。
冥光走后,舒甜抬眸, 对上夜屿的目光。
舒甜轻声问:“大人何时去北疆?”
“后天一早出发。”
“何时回来?”
“年前。”
舒甜凝视他, 道:“大人带我去罢?我可以帮大人准备膳食、熬药……”
“不可。”
夜屿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舒甜怔住, 樊叔站在夜屿身后,也开口劝道:“大人, 董姑娘在您身边,好歹可以照顾您一二……”
“此去北疆, 危险重重。”
上次带她去江南, 已经很冒险了。
夜屿深深看了舒甜一眼,语气不容置疑:“你在京城等我便是, 放心。”
舒甜心中浮起一丝担忧。
但她知道此时再辩也无用,便只得乖乖应是。
-
冥光回到卧房,连灯也没点, 便直接往床上一趟。
他收敛敛笑意, 闭上眼。
冥光心中, 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轻松。
他自从来了京城,接触到夜屿的病情之后,便一直忧心忡忡。
止疼药失效的时间,比他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夜屿来到灵石岛的场景。
那时的夜屿,瘦得有些脱相,奄奄一息地趴在莫远山背上,没有一丝意识。
莫远山满眼通红,衣衫褴褛,浑身是伤,他“噗通”一声跪在了白神医面前。
“求神医救救我家公子罢!”莫远山生得高大威猛,但那时却泪流满面,浑身不住地颤抖。
白神医提前接到了宁王的消息,但见到夜屿之时,仍然有些吃惊。
白神医把了把夜屿的脉搏,又探查一番他的呼吸,沉声道:“以这孩子的身体情况,能坚持到现在,可见心性绝非常人可比,老夫可以一试。”
接下来的几个月,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冥光的预期。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承受了极限的痛苦。
他身为白神医的徒弟,也帮着一起照料夜屿,很多次,他都以为夜屿醒不过来了,但夜屿最后还是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冥光心中明白,夜屿能醒过来,是心里那股仇恨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两人在灵石岛度过了几年时光,他们是医者和病患,也是朋友、兄弟。
身为医者,他再清楚不过夜屿如今的情形了,不能允许夜屿任意妄为。
但身为知己,他知道,夜屿这一生,有他必须完成的使命和抱负,那些对夜屿来说,是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事。
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夜屿,走上一条不归路。
窗外寒风肆虐,拍打着窗户,震震响动。
冥光竟一夜无眠。
快到天亮时,冥光盯着硕大的黑眼圈,坐起身来。
他疲惫得很,但又睡不着,心里将夜屿骂了八百遍。
他缓缓站起来,走到桌前,想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却鼻尖微动。
他吸了吸鼻子……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从窗外飘来。
难道他一夜没睡,都有幻觉了?
他自顾自地饮下一杯茶。
口腔清灵一瞬过后,那香味更浓了。
冥光:“……”
他有些疑惑,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门口的长廊上,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她背对着门,青丝如瀑,用一根浅绿色的丝绦挽着,身姿优美,雅致端然。
“小娘子?”
舒甜转过脸来,一见冥光出了门,顿时眉眼一弯:“冥光公子起了?”
冥光笑了笑:“别老叫我公子了,怪别扭的,叫我冥光罢。”
舒甜点点头,笑着问:“冥光……你才起床,还未用膳罢?”
冥光下意识:“没……”
他目光落到舒甜手中的食篮上,香味原来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冥光挑了挑眉:“小娘子,你这是?”
“昨日你不是说,都督府的饭不好吃吗?我今日起得早,便做了一些早膳,特意给你送些过来。”
说罢,她揭开食篮的盖子,鸡蛋炒粉的香味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冥光一愣,肚子咕咕两声,他连忙咳嗽一声,努力掩饰。
舒甜莞尔,她将食篮递给冥光:“喏,你尝尝?”
冥光看了她一眼,没动。
冥光有些警惕:“无功不受禄。”
他总觉得这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但并不是那种可以任他忽悠的姑娘,她贸然前来,一定是有所图谋。
舒甜笑得人畜无害:“我做了很多呢,人人都有份,你别多想。”
冥光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舒甜将食篮放在桌上,顺手揭开盖子,冥光伸长了脖子一看——嗬!好大一盘鸡蛋炒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