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幕僚道:“二王子比三王子沉稳,应该不会贸然与大云接洽,私购兵器,我倒是觉得三王子的可能性大些。”
“三王子虽然表面看起来桀骜不驯,实则胆大心细,若真是他私购的兵器,又怎么会让此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可说不准……大云梁王之死,不也是快刀斩乱麻?”
众幕僚议论纷纷,声音起此彼伏。
乌伦看向主座上的人。
主座上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他眸子如狼,异常锐利,在夜灯下泛着莹莹的光。
深棕色的长发微卷,带着些许不羁,五官大气,有种粗犷的俊美。
他稳如泰山地坐着,自带一股威严。
乌伦忍不住开口问道:“狄靳王子,您觉得呢?”
狄靳是北戎大王子,一向骁勇善战,在北戎颇有威望。
狄靳扫视众人一眼,问道:“这消息是哪里来的?”
乌伦答道:“三日前,玉谷城的黑市出了一桩命案,大云锦衣卫,杀了一个铁器铺老板,截获了大批量兵器,那些兵器……原本是要送到咱们北戎的,此事在黑市闹得很大,许多人都看见了……”
他说完,有些疑惑地看向狄靳,大王子明明知道此事,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狄靳又道:“玉谷城黑市,距离我们王庭远不止千里,为何消息这么快便传到了我们耳朵里?”
众人面色一顿,面面相觑。
乌伦下意识道:“王子的意思是,这消息是有人刻意为之?”顿了顿,他又问:“但这兵器之事,确实属实。”
狄靳低声道:“兵器之事是真;老二或者老三为之,应该也不是假的,但在这个时候,大云劫走了兵器,却让消息迅速传遍了王庭,着实不正常。”
乌伦点了点头,他明白“这个时候”是什么意思。
北戎一直以游牧为生,草原就是他们的家园,但草原每到冬日就一片萧瑟,自然环境恶劣,有的小部落,甚至缺衣少食,过得非常艰难。
北戎人一直觊觎大云辽阔肥沃的土地,多次南下进犯,但都没有成功。
十五年前,他们打到了玉谷城下,围城一个多月,最终仍然无功而返。
北戎王如今年事已高,南征的雄心日渐衰落了,但三位王子却一直跃跃欲试。
大云皇帝即位以来,暴虐无道,怨声四起,社稷不稳,忠臣良将先后离去,国力大不如前,正是南征的好时候。
此时,若是北戎闹起了内乱,只怕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狄靳道:“派人去查,看看此事到底是谁所为,但暂且按兵不动,不可自乱阵脚。”
众人领命。
一幕僚道:“王子顾全大局,实在英明!”
乌伦想起一事,问道:“王子,可向大王提了巫盟部落的事?”
巫盟部落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大部落,战力十足。
部落首领因病去世,目前群龙无首,北戎王正在考虑选择一位王子监管此部落。
狄靳面色沉了沉:“提了,父王还在考虑。”
乌伦皱起眉来,没有说话。
有幕僚小声嘀咕:“王子骁勇善战,是我们北戎第一勇士,又是最年长沉稳的王子,这肥羊本就该给您!”
还有人道:“大王莫不是考虑要将巫盟交给二王子或者三王子?这实在不公平!”
又一幕僚开口:“二王子不过是因着母妃得宠,大王才青眼有加!小王子就更不济了,为人乖张跋扈,不过是占了个嫡出的身份。”
此言一出,狄靳面色一变。
乌伦连忙呵斥一声:“口无遮拦!”
那幕僚连忙噤声告罪。
谁都知道,大王子狄靳的母亲,不过是一名低贱的汉人女奴。
所以,无论他如何英勇,如何优秀,都很难得到北戎王的喜爱。
狄靳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
众人屏息俯身,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他走到门口,沉默地眺望着南方,远方一片幽暗,唯有几点寥落的星光。
那是大云国所在的方向。十五年前,他去过玉谷城,城池灯火通明,百姓安居乐业,那是一种多么令人向往的景象。
在那里,汉人不是低贱的奴仆,而是主人。
他对那里,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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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夜屿正在都督府的书房中批阅公文。
临近年关,不少地方揭竿起义,虽然都被军队镇压下来,但对朝堂的安稳还是产生了一定影响,消息如纸片一般飞来,目不暇接。
前段日子,居然有江湖人士杀到了皇帝内宫,虽然后来被射杀了,但整个皇宫依旧人心惶惶。
皇帝惊怒交加,下令彻查,整个京城风雨飘摇,动荡不安。
所以前几日,夜屿回京之时,才会遇到城门禁严的情况。
夜屿正凝神思索,敲门声却响起了。
“大人,冥光公子来信了。”是樊叔的声音。
夜屿收了思绪,放下公文。
“进来。”
樊叔推门而入,顺便还为夜屿端来了汤药。
樊叔双手将信交到夜屿手中,道:“冥光公子回去还没有几日,便发出了这封信,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自夜屿和舒甜离开京城不久,樊叔便帮阿牟找到了父母,冥光和阿牟的父母见了一面之后,回来便立即和樊叔道别,当天便回灵石岛去了。
冥光是夜屿的医者,每一次来信,都是询问夜屿的病情,或者根据病情调整药方。
樊叔见到这信,最担心的便是夜屿的病情有什么噩耗。
夜屿拿起信封,撕开,将信纸展露在油灯下。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面色却越来越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