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带着她,踏入了宁王府。
宁王妃在府中,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此时听李叔说,宁王已经带着舒甜回来了,便急忙出来相迎。
“妾身给王爷请安。”宁王妃云鬓高挽,满头珠翠,她生得明丽多姿,端庄大气。
宁王妃走到跟前,才发现舒甜就站在宁王后面,便忍不住打量了舒甜一瞬。
“这便是舒甜罢?”宁王妃冲舒甜一笑,十分和蔼。
舒甜便上前两步,冲王妃福了福身子,道:“舒甜给王妃请安。”
王妃爽利一笑,道:“傻孩子,你应该要叫母妃……李叔将今日之事,都同本宫说了,以后就将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出来。”
舒甜羞涩地笑了笑,点头:“多谢母妃。”
“呀,这声音真好听,本宫就缺个女儿,正好齐全了!”宁王妃乐不可支,她性子爽朗,为人直率,王府的内务都由她掌管。
宁王妃又道:“你今日便先住下,待过段时间,弟弟们回来了,再一一介绍给你认识。”
舒甜早就听说,宁王有两个儿子,都是宁王妃所出,她便笑着点头:“好,我也期待和他们见面。”
宁王妃便让李叔拎着舒甜下去了。
宁王伸手揉了揉眉心,宁王妃在一旁,柔声问道:“王爷可是累了?”
宁王浅浅一笑:“今日确实有些累……但本王很是高兴。”
当夜屿说找到永王之女时,宁王便高兴不已,但却无法相认,如今舒甜住进了宁王府,他倒是可以替皇兄,好好补偿她一番。
宁王妃与宁王夫妻多年,深知他的秉性,低声道:“王爷放心,妾身会好好照顾舒甜的……这孩子,着实可怜。”
两人沿着中庭,借着路旁的灯笼火光,徐徐往前走。
宁王妃刚刚与宁王成婚之时,便经常跟着宁王去永王府。
永王府的吃食,总是比别处要强一些,每次吃完了,他们若是喜欢什么,皇嫂还会让下人多准备些,让他们带走。
宁王妃方才看到舒甜的容貌,便想起当年永王妃的风姿,心中一阵唏嘘。
“王爷,能找到舒甜,已经是万幸了,皇嫂知道了么?”
宁王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没来得及……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带舒甜,去见一见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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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无比漫长,舒甜终于在宁王府安顿下来,而夜屿忙完刺客的事后,从宫里出来时,天早就黑了。
莫远山在宫门附近,等了他许久,见到夜屿出来,他连忙几步过去。
“大人……”莫远山有些担忧,按照冥光的说法,夜屿的身子,应该早就撑不住了才对。
“莫大哥,你不该来这里,太危险了。”夜屿面无血色,声音也有些虚弱,但脑子依旧十分清楚。
莫远山点点头,道:“放心,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们走罢。”
莫远山一招手,冬洪便将车驾了过来。
夜屿和莫远山一前一后上了车。
夜屿坐在主位之上,整个人神色疲惫,仿佛没有一点生机。
“小夜,你的胃疾如何了?现在疼么?”
夜屿缓缓摇头,他不想多说。
其实,他的胃腹早就开始痛了起来,但在宫中部署之时,庞鑫一直在侧,他不能露出任何端倪。
于是夜屿便只能强撑到出宫。
莫远山又问:“那庞鑫,没有对你起疑心吧?”
想起庞鑫,夜屿的眸光冷了几分,此人卑鄙无耻,当年便借着玉谷城的事上位,而如今又差点将舒甜送入虎口……即便他平日的做得滴水不漏,也留不得他了。
夜屿凝神想了一会儿,低声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城府极深,迟早会感知到的。尹忠玉已经去了北疆,你给他去一封信,让他在北疆查查庞鑫。”
这些年,他也查过庞鑫,但庞鑫是一只老狐狸,能查到的内容并不多,兴许趁着庞鑫不在北疆,可以多探探他的虚实。
莫远山点头应下,车内安静了一瞬。
夜屿眸光落到莫远山身上,声音低沉:“她去宁王府了?”
莫远山答道:“王爷已经将董姑娘安排入王府住下了,想来,比外面安全。”
夜屿微微颔首。
这样,也好。
今日一早,他得知她不见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夜屿患胃疾多年,多少次在生死的边缘游走,他都没有怕过……但今日,他真真正正体会了担惊受怕。
尤其是他得知,舒甜被庞鑫抓走,送去给皇帝的时候,更是急得心乱如麻。
如今,这可能是短期内,最好的处理方法。
她有了宁王府的庇佑,皇帝和庞鑫等人,也不能伤到她。
只是……以后不能经常见到她了。
夜屿的胃腹疼得更厉害了些,他下意识伸手,按住胃腹,运功调息。
但这剧烈的疼痛感,却让他难以运气,他踉跄地跌下座位,莫远山连忙扶住他,着急道:“小夜,你要不要紧啊?冬洪!加快速度,立即回府!”
夜屿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身子微缩,有些颤抖,片刻后,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莫远山。
“莫大哥。”
夜屿虚弱至极地靠在车壁上。
莫远山连忙应声:“你说!”
“我求你一事。”夜屿的胃腹如被火烧,又像被四方撕扯,疼得无以复加,每说一个字,这疼痛都更加明显。
“等我死了以后,若王爷大事能成,请他好好照顾舒甜……若、若不能,你便带着舒甜,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母亲和添儿,他早就托付给了樊叔和冬洪。
莫远山大惊:“你说什么傻话!你、你好端端的,怎会……”
莫远山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清楚夜屿为人,不到最后一刻,夜屿一定会继续强撑,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莫远山别过头,神情有些难过。
夜屿面色苍白,无力地淡笑一下:“每次濒临生死,莫大哥都是我的救兵……多谢你了。”
莫远山一怔,眼眶刹时红了。
“救兵”这两个字,一直是莫远山心中的痛,可他从没说过。
莫远山一直为当初没能搬回救兵和粮草而懊恼。
他独自一人,自北疆杀出重围,日夜兼程赶到京城,却没有请到一兵一卒,还险些被截杀。
心灰意冷之下,他只能立即调转马头,重新奔赴北疆……要死,他也要和众人死在一起。
当他回到玉谷城时,那里早已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他从成千上万的尸身血海里,将夜屿和他母亲,找了出来。
叶夫人那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于是莫远山便将她托付给了其他旧部。
他自己便背起夜屿,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灵石岛赶去。
此时,莫远山凝视着眼前的青年,一时间百感交集。
夜屿见他情绪起伏,低声道:“莫大哥,都过去了……”
夜屿徐徐说着,当年的旧人里,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莫远山。
“你已经为了当年之事,失去了前程,失去了爱人,你已经付出够多了……好好过以后罢。”
莫远山喉头涌动,他避开夜屿目光,声音微颤,“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我答应你,可你也要答应我,听冥光的话,去灵石岛好好疗愈……”
“来不及了……”
夜屿说罢,再也抑制不住血气,一口血喷涌而出,染上了他暗红的飞鱼服,触目惊心。
夜屿闭上了眼。
莫远山大惊失色,连忙督促冬洪:“快!回去找冥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