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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到了新的驿站,众人安顿下来后,秋梦期频频望着苏韵的方向。
如今越往东边走,蚊子更是成群结队地来,白天的时候还好,走来走去,蚊子跟不上也就叮不着,可是到了晚上一旦坐下来或躺下来,蚊群蜂拥而至,烦不胜烦。
好在越往东的驿站大多已经置办了蚊帐,但这些蚊帐大都采用葛、布等料子,厚重且密不透风。
而且也不能天一黑就钻蚊帐,所以她对苏韵的蚊香充满了期待。
苏韵手上也没闲着,材料都混在一起后,还要塑形烘干,没有专业的烘干机,就只能放火上慢慢烤,火不能太大,把香点着了就完犊子了,火小了烤不干,点到一半就灭,也不行。
秋梦期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看着她在火堆边像烤烧烤一样,颇有耐心逐条地翻着蚊香条,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其实对方凭着自己女儿身的秘密就足以拿捏她,可苏韵到现在都没有提起过,是不屑还是不急,一时间,秋梦期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
大概到了晚上七八点,犯人们陆续睡下,秋梦期也回了房间,没多久门口就响起敲门声。
开门一看,果然是苏韵送蚊香过来了。
秋梦期心中原是欢喜的,可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怎么讨喜。
“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还真做出来了,苏大才女果然知识渊博,就不知道管不管用,可别让人空欢喜一场。”
苏韵没有在意她的阴阳怪气,道:“你先试用一个晚上,要是无效我再想办法改进。”
说着转身就要走。
秋梦期见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人家早上五点不到就起来鼓捣,路上又到处寻找其他材料,中午歇脚的时候也没闲下来,手上就没停过,连晚上都在烘烤,要是换做自己,怕是没这么好耐心和脾气。
可她心里一股气还在,硬是不肯低头,也不愿说软话。
“我今晚先试用一下,要是真有用,明天我拿银子给你,权当做拿银子买了你这些蚊香。”
苏韵因为听到这句话,刚出门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最后紧抿着唇未发一言,就这样出门去了。
秋梦期见她几次都是这样,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总是避而不谈,拳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反应,一次便罢了,次次这样,让她觉每次都积了一口气在胸口又无法宣泄,难受得紧,这次终于再也忍不住。
“苏卿韵,本官跟你说话,你就是这么答复本官的吗!”
官威拿出来,她就不信眼前这个女人还能对她无动于衷。
果然苏韵停在门口处,慢慢地转过身来,低着头,俯首帖耳:“为大人做的这些东西,只想为大人分忧,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大人想赏便赏,卿韵不敢拒绝,在此谢过。”
既然已经把身份说开,就默认了两人之间平等阶级的身份,但苏韵眼下这幅姿态,秋梦期又觉得别扭了。
即便是自己拿起的官腔先挑衅。
但她依旧不爽。
“苏韵,你是故意恶心我的是吧。”
苏韵见她这副模样:道:“没有。”
“你明明就是有,你明明知道常俊和我在一起,你还来跟我抢他,你明明知道我在人群里看着,你还接了他的花,你是不是还想准备接他的戒指——现在又故作一副清高的姿态,你要真不想跟我有交集,你别管我死活,别管我被不
被蚊子咬,你让我去死好了,也省得我们两个人都这么难受。”
苏韵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道:“常俊的事情,或许我可以给你解释。”
“我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怎么,见到形势不对了,转过来想讨好我了?”
她不想听,苏韵也没办法强逼着要跟她解释什么,而且这些事情真说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她点了点道:“是,苏家现在处境很不好,我需要你的帮忙,所以我需要讨好你,如果你有能力,我希望你能帮我,但你要是不愿意帮忙,我也不能强迫你,一切选择权在你。”
这时候又清高了,说什么把选择权交给自己,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性子,却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秋梦期一口气堵在胸口。
苏韵也没逼着她要答案,轻声道:“夜深了,我回去睡,你也早点休息。”
秋梦期想起她一大早起来忙活一天,又赶了一天的路,这时候才生出一丝内疚来,但心里的气还在,不肯说一句软话,就这么看着她消失在门后。
等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耳边嗡嗡之声传来,裸露在外面的脸颊和手背传来刺痛和瘙痒之意,她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叫来春桃,把蚊香点燃,插在床边。
很快,随着淡淡的药香味弥漫整个房间,屋子里嗡嗡之声开始渐渐地变少,再到最后,销声匿迹。
秋梦期坐在蜡烛灯下,翻看着秋直留下来的资料和书籍,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眼前一直晃着苏韵那张脸。
从昨天晚上开始,几乎清醒的每一刻,她无一不是在想着和这个女人相关的事情,从小的时候一个小区里,到学生时代同一个学校,她一直把她当成对手,说她自不量力也好,但轻狂放纵本就是少年人的天性,别人她不放在眼里,书念得再好也不过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但苏韵不一样,她聪慧又努力,隐忍和清高都能让所有挑战的人跃跃欲试,她也不例外。
直到家里出了事,从郝恬口中得知她做的那些下作的事情,她不相信,但由不得不信,从那以后,再见面就是处处针锋相对,慢慢地变成了不屑一顾,再到后来她辍学了,出国了,又回国了,遭遇了那场背叛——
过往俗事总是格外扰人。
遥夜沉沉如水,当睡意一时间席卷而来,秋梦期再也没有精力再作其他思考,一瞬之间坠入了浩瀚的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