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孙锦说云雀一案的手法早就出现过,秋梦期大吃一惊。
“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抓住了吗?”
“大人您且先听我说,这四名死者,均是已从良的或即将被赎身的妓子,其中一人入了岭南节度许大人的眼被赎身纳入府中为妾,惨案发生后,许大人震怒,责令刺史甘德寿两个月之内找出真凶,否则就以渎职之罪处理相关人员。”
“然后呢?”
“因这四名死者其中三人是在封乐被杀,而当时本县县令因职位调动调到了别处去,又迟迟不来新县令,故而这件事情就落在了孔大人的身上。”
“你是说孔兴贤?”
“没错,当时由孔兴贤代理县令职责处理相关事宜,我与卢大人协同处理。”
“季呼呢,他没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吗?”
“当时辖区内有个村子发生暴动,季大人那两个月驻扎当地,连家都不能回,更不用说参与这个案子了。”
秋梦期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无论我们怎么查,都破不了这个案子,眼看两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甘大人大发雷霆,让孔大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案子破了,否则就革了孔大人和卢大人的官,撸了我们几人的差事。属下已经卷好包袱等着被赶回家,谁知孔大人找到属下,暗示我胡乱找来一人来冒充那凶手顶罪,先把案子给结了。”
孙锦接着道:“属下虽然……咳,但也没做过这种损人利己之事,更何况这个案子如此恶劣,又涉及节度使家里的人,到时候必定重重审核,万一查出来是我们找人顶替,到时候可就不止丢了差事那么简单,于是我拒绝了孔大人的提议。”
“没想到三天之后,孔大人居然带着衙役把凶手抓住了,那人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我原先也认定是孔大人找人顶的罪,但经过几次堂审那人所说细节与犯罪情况十分吻合,甚至有些地方更是先前我们没有调查到的,倘若真不是他犯的案子,怎么能说得这般准确。”
“所以你也认为这个案子没有疑点了,可以结案了?”
“是。”
秋梦期道:“所以那日勘查现场的时候,你再次看到同样的作案手法,表现才会那么不自然?”
孙锦苦笑道:“大人您也看到了,这个作案手法和当初那几起案件一模一样,我怎能不生疑,当时接触这个案子的衙役这一年来走的走没的没,连仵作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说起来参与那个案子的人,除了孔大人外,就剩下我和卢大人了,孔大人也对我旁敲侧击,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儿偷偷密会大人您了。”
一旁的苏韵问道:“这个凶手是不是已经斩首了?”
孙锦摇了摇头,“此案涉及两个县份,其中一名死者又与节度使大人有诸多关联,牵扯众多,同时还要上报天听,一来二去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核查,下来就过了问斩时节,只能等到今年才能秋后问斩。”
朝廷律例规定:“从立春
后至秋分,
不得奏决死刑。”
秋梦期想到先前山匪一案,
之所以能对王家那几人进行斩立决,主要是证据确凿,手段恶劣,加上李泰的雷霆手段,否则单单以她一个县令的身份,未必能直接当堂问斩。
但很快她面色一变:“眼下都九月份了,已经过了立秋,怎的秋斩的时候还没到?”
孙锦道:“立冬乾王,不周风用事,当兴边兵治城郭,行刑决罪,说是秋后,实际上是在立冬时候问斩。”
秋苏二人迅速对视了一眼。
“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这个案子发生的事件真巧啊!”
秋梦期道:“秋决之事,就算执行也得经我手审批,孙捕头,幸好你今夜前来将此事告知,不然我要是笔头一挥人头落地,此案就算真的有隐情也只能成一个冤案了。”
孙锦忙道:“是大人平日教诲有方,属下才不敢隐瞒。”
秋梦期笑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那名凶手叫什么名字?”
“回苏姑娘话,叫娄曲。”
苏韵提出心中的疑问:“既然这起连环杀人案涉及封乐及封平两个县份,刺史大人为何不把这个案子交郡守李泰大人,却让连县令都没有的封乐来牵头?”
“这四起杀人案其中三起发生在封乐,由封乐主导并不奇怪,也有小道消息说李郡守和节度使大人之间有些不对盘,事关节度使大人的妾室,李郡守不愿与此事牵连。”
见到二人疑惑,孙锦又道:“还有一个说法是,刺史大人生怕万一两个月内查不出真凶,不好暗箱操作,毕竟李郡守为人耿直,是万万不会做出找人顶包这样的事情来,而且刺史和郡守一向不和,刺史大人跳过李大人找下边的各县分办事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这一切都是下官猜测,不知道真实情况是否如此。”
李泰和甘德寿的事情,秋梦期早已闻言并从李泰那里得到证实,觉得这个判断是对的。
“此案发生时,季呼被调去镇压村民□□,这个□□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挑起?否则作为县尉,这事必定由他负责调查,以他的性子,若是有疑点,怕是不会那么快结案。”
孙锦摇头表示不确定,“或许是巧合吧。不过这两个案子虽说作案手法相似,但都已经抓到凶手,且凶手皆供认不讳,其所述的各方面细节都能对得上。上一个案子在抓到凶手之后又经过几轮审判,节度使许大人、刺史甘大人、郡守李大人和隔壁封平县的卢大人,以及我们封乐的两位朝廷正官均参与堂审,要是真是误判,那么这几位大人可都脱不了干系,这也是我没有第一时间找大人说这事的原因。”
秋梦期的表情瞬间凝固。
苏韵则道:“这事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是。”
等二人回到宅子里,都已经快半夜了。
“太晚了,回去洗洗睡吧。”苏韵转身就要回屋。
“但是苏师爷,你饿不饿,我
们今晚可是还没吃完饭呢。”秋梦期忙拉住她的袖子。
两人原本是去夜市找吃的,没想到碰上孙锦这个家伙,聊了这么久,苏韵饿过头也不觉得饿了,甚至忘了吃饭这回事,要不是秋梦期提醒她都不记得没吃晚饭。
这一提醒,连肚子里的馋虫也给吵醒了,肚子又跟着咕咕叫。
“你先去洗澡了,一会儿我去厨房简单弄点吃的我们两对付一下。”秋梦期说道。
然而等她刚到厨房,春桃却摸着灯起来热饭了。
秋梦期无奈道:“你就睡那么浅的,本也没想叫你起来。”
春桃自小就给富人家当丫鬟,哪个不是对她呼来喝去,谁管你是什么时辰,自从跟了秋梦期,才知道天下竟还有这样好的主子,自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今晚大人还没回来,她也不敢就这么自行睡去。
一般二福一听到声音就会吠两声,若是知道是家里人就会歇声,是陌生人就会一直吠,春桃听到二福的前两声就醒来了。
“大人,今晚您让大福捎了宵夜回来,可我都提早做了晚饭了,哪吃得完,我怕天热饭馊了就放碗里浸泡水中,这会儿还早着,热一下就能吃。”
下人体贴,秋梦期只得受了她的好,“行吧,饭热就去睡,不用再伺候了。”
说完也去洗澡了,今天去凶案现场,一身味儿。
等出来的时候饭已经热好,二人草草吃了点。
“这会儿得半夜一两点了吧,明早又得起早了。”秋梦期忍不住哀嚎。
五六点开始点卯,都睡不了几个钟了。
“后天休沐,能稍微睡个懒觉。”苏韵看着她,软软的笑了,以前的秋梦期都是在玩,可自从到了这儿,好像就没有哪一天是完完全全娱乐的,还真是难为她了。
眼下这困顿的模样,像个摆烂的大猫咪,让她忍不住想揉两下。
而秋梦期听她这么说,反驳道:“什么叫稍微,我要睡一天。”
……
第二日,秋梦期哈欠连天地去前堂点卯。
苏韵则去了秋梦期的书房,将昨日在现场记录下来的本子给拿出来,仔细分析着其中所蕴含的巨大信息量。
这一投入就直接到了中午,秋梦期早衙结束回了后堂,透过窗口见到她还伏在案桌上写写画画,桌面和地上散落着不少演算过的纸张。
此时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她的长发上,将一根根发丝镶上了金黄色。
这一幕让秋梦期记忆回到了十四岁那年的夏天,同样是午后,苏韵的位置靠近窗口,她从她们教室外面经过,落入眼里的,也是这样一幅场景,同样的长发和初具美人之姿的少女,同样的聚精会神,这一幕在秋梦期心底,珍藏了好久。
她想上前去叫她,但又怕打断了她的思路,一时间踌躇不定,倒是苏韵率先发现了她,她放下手中的毛笔道:“放衙了,好快啊。”
秋梦期这才笑笑道:“是,你这一忙起来就忘记时间了,我
在前头被那老杂毛念叨着,可觉得这一上午过得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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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端过来在外头了,看你演算得入迷我都不敢打扰,这饭菜都快冷了。”
“是我不好,下次你提早叫我,不碍事。”
两人之间难得有这样融洽的场面,这让秋梦期眼前一阵恍惚,她回过神来,笑嘻嘻地将菜盘子端进来道:“开饭了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