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货,我何曾与你厮混过,何曾和你说过这样的话——”
“我是贱货没错,但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子,你找不到年轻的姑娘,只得找我这等徐娘半老的,你胸前有两颗痣,臀围还有一片指甲盖那么大的红色胎记,你若不跟我厮混,我怎么会知道我这些!”
众人一片哗然,愤言指责。
“你——”
刘氏此时早已癫狂,“你千不该万不该抓了我儿子,他何曾有错——”
张副使只得大喊:“胡言,都是一派胡言,李郡守,还不快让这贱人住口,岂能任由她侮辱堂堂朝廷命官栽赃陷害。”
李泰道:“那请张副使解释一番,你的胎记和身上的痣为何她会知道?”
“这——这——”张副使根本答不上来,他想说是刘氏偷看他洗澡,想说是换衣服的时候被看到,但他同样也知道,这样的解释是有多么的无力。
就在这时,孙锦早已快马来报,说是在循行使团住下的那几间屋子里搜出了一个昏迷的少年。
当许生被抬到大堂,刘氏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就是号啕大哭,喊着我的儿啊——
周遭的人们议论纷纷,说这刘氏平日里尽干一些丧尽天良的事,现在终于报应到她儿子身上了。
也有人说,这女人虽然品行不端,但爱子之心倒是真切。
更有人低声咒骂使团来的这群衣冠禽兽不得好死。
王三道:“具馆驿的小二上报,藏匿许生的屋子是安王爷所住。”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堂上的安王,安王一言未发,但眼神却像是一对利箭,直直射向张副使。
张副使觉得此时安王的眼神无比冷峻,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抬不起头,让他难以呼吸,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也是私下不需言说的约定,他绝望着,没办法再继续思考,噗通一声跪在堂下。
“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干的,藏匿那许生的是我的房间,王爷因为那一间房朝向不好,三日前已跟我调换,都是我,是我是丧心病狂,是我为了报复秋植,这才想出这样阴毒的计谋,让刘氏拿着童谣到处去散播流言。”
安王闻言,原本紧绷着的肌肉终于慢慢放了下来,肥大的手掌拍在桌面上,一脸痛心疾首道:“糊涂啊,张勉,你为何如此糊涂,你京都的
() 父母妻儿若是知道你做出这等事来,
是何等地失望!”
如此戏剧性的一出,
暗示威胁意味十足,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可李泰能说什么,如今刘氏的儿子一直昏迷不醒,原本为苏韵和大福验伤的那几位大夫也都还没走,轮番上阵,但都没办法弄醒他,最后只能无奈宣布许生陷入重度昏迷,醒来的时间不定。
没有人证物证,他只得揉了揉眉心,下令将张副使看押起来,再逐一核对证据。
刘氏听到这个结论,在看着儿子身上伤痕累累,哭得几次差点晕厥过去。
她几次与张副使等人打交道,怎么会不知道背后指使人是谁,就连张勉都已经几次说明是王爷授意。
可她不敢指认那个人,那个人是皇帝的弟弟是太子的皇叔,是全天下最尊贵的那群人中的一个,她斗不过他,她连指认他的勇气都没有。
儿子如今已经变成这样,她要是死了,儿子怎么办。
她匍匐着爬到秋梦期跟前,抱着她的腿哭道:“秋大人,我知道您是个清官,您谁也不怕,您救救我儿子,把那些个凶手都绳之以法吧——求您了,秋大人——可怜可怜我这个小妇人吧——我愿下十八层地狱,只想让我儿醒来,我愿下十八层地狱,换得背后的凶手伏法。”
话说到这,众人岂会不明白她的话里有话,可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小老百姓,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扬着拳头高喊着严惩真凶。
秋梦期又何尝不知道童谣之事背后的指使人是谁,看着安王那嘴脸,她比任何人都想将他按入地狱,可眼下她也无可奈何。
只要她不反,就只能在规则以内办事。
……
经商议讨论,判决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吴通李达侮辱造谣有大功之人,情节恶劣,加上其二人逃兵身份,根据大焱律法应判处死刑,如今这二人因意外被当庭刺死,改为对二人尸体进行补刑鞭尸,以儆效尤;
张元武,侮辱造谣有大功之人,情节恶劣,影响人数达数千人以上,杖一百,徒五年,并赔偿受害人医药费等损失五百两;
张元武手下十名官兵,助纣为虐,各杖五十,每人支付赔偿费五十两;
刘翠娥,实施造谣行径,影响恶劣,杖三十,徒二年,念在儿子昏迷无人照料,加上认罪态度良好,单独关押,允许照料其儿子致其苏醒;
其他造谣者,自行到刑房领刑,每人服五个月的徭役。
只是在对孟元洲和张勉二人的判刑过程中,李泰却遇到了层层阻碍。
孟元洲扰乱公堂阻碍办案,李泰秋梦期等人主张判刑处理,安王却以“逃兵法”为其开脱,致使孟元洲最终无罪无刑。
而张勉,安王给的答复是,张勉确实有罪,但他是循行使团的人,是皇帝派下来的使者,就算犯事,也得带回京都处置,地方无权对其行刑。
说着就让人押着张勉走了。
秋梦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扬长而去,心里
像滚油燃烧,
牙齿咬得咯咯响。
围着的百姓哪里看不出了她眼底的怒火,
纷纷出言安慰:“秋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他日有收拾他们的时候。”
“秋大人,我们都知道您心里向着咱们老百姓,我们也知足了,人家是皇亲国戚,咱们胳膊拧不下大腿,大人你要保重才是啊。”
“是啊大人,您好了,我们封乐的老百姓才能好日子过。”
秋梦期的气这才慢慢消了一些,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自己则走向了苏韵。
苏韵看着她这垂头丧气的模样,道:“别丧气,至少这场堂审,我大部分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是的,至少流言蜚语已经成了过去式,今晚过后,县内县外将是一片清朗。
吴通李达被杀,虽不是她们亲手手刃,但至少人是死了,也算是除了两大祸害。
这事过后,百姓对她们的信任度和黏性只会越来越高。
而最让秋梦期开心的是,苏韵的威望与信誉正在蹭蹭上涨,这会儿百姓见到她,皆是满眼的感恩和钦佩,纷纷叫着“苏姑娘”与她打招呼,受欢迎程度俨然不亚于她这个县太爷。
她将今日那些不快的情绪放下,冲着苏韵咧开嘴笑了笑:“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也算是打了个胜仗。”
苏韵见她重新展露笑颜,心里也轻松起来。
“有得有失,一切是最好的安排。”
秋梦期点了点头,转身招手叫来瘦猴,问道:“今日堂审可都看仔细了?”
瘦猴赶忙回道:“回主子话,都看清楚了,郡守大人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小的甚至能背下来了。”
“辛苦一些,现在去一趟大河村,将今日堂审的情况和两位老人家好好转述一番,让他们早些安心,今晚也能睡个好觉。”
瘦猴赶紧应声退下,往马厩的方向跑去。
苏韵见状,心口暖呼呼的,这人,说她狂躁冲动,却又有细心的一面,眼神也不禁变得柔软起来,抬手想摸摸她的脸,但附近又有人看着,指尖转而落在她的帽子边沿上,轻声道:“我爹娘不知道会多感激你。”
“我才不要他们的感激,我只想要你好。”
“我现在就很好。”
厢房里,李泰整根弦终于放了下来,这一审就是一天,他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疲惫得紧,王小宝适时上前道:“郡守大人,秋县令命小的把您接到天香楼住下,今晚安王的人还在,他不方便陪您用餐,马车已经在外边候着,您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还有要事与您相商。”
被接走的还有许牧通和石巍等人。
石千户带着李绥和旗官出来的时候,旗官道:“千户,秋大人把郡守、节度使等人留了下来,是不是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什么盟约?”
石千户的兵力本就隶属节度使的势力,他平日又与戴雄交好,如今见到那几人都分别被秋梦期的小厮给接走了,心里也忍不住翻腾着。
但想到如今自己已经站在六皇子这边,还是摇了摇头道:“且先看着,不许多嘴。”
旗官赶紧闭上嘴巴,紧随其后回了台山。
而安王这边,回到馆驿,发了一通脾气,将秋梦期、李泰和许牧通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紧接着让随从赶紧收拾行李,明日启程回京。
随从问道:“王爷,不等秋县令送程仪来再走吗?”
安王骂道:“你觉得那姓秋的今天那个样子,他还会送银子过来吗,真是痴心妄想,此等狂徒,待我回去,好好参他一本。”
随从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敢再多问,转身回去准备行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