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万万没想到,今日那丫头脚上,居然穿了一双绣着并蒂莲的鞋子,那绣法,天下再无第二人绣成那样,他激动坏了。
她一定还活着。
那孩子,他一直觉得很熟悉,他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一种奇妙的联系,那孩子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难道——
他不敢想,也不敢去求证自家师妹。
他要亲自去见孩子的母亲,看看会不会真的就是她!
……
下衙鼓声一响,焕儿L和平日一样,跟着上了赵铭的马车。
如今二人以兄妹相称,比以前少了一些生疏,也无须再避讳太多。
影七远远跟着马车,隐在人群中。
直到回到了廉租房附近的小院,马夫先下了车,摆了凳子,赵铭扶着焕儿L小心翼翼地下马。
看着她进了院子,这才挥手离开。
影七悄无声息地从另外一面墙翻入了后院,刚下脚,却嗅到一丝危险,瞬间警觉起来。
他匍匐在房顶上的一处隐蔽处,闭上眼睛。
等再度睁开眼睛,就迅速锁定了两处不同的位置。
随着焕儿L从院外走了进来,口中喊道:“娘——我回来了。”
很快,厨房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女人,大约二十六七岁,体态轻盈,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
当她转过头来,影七整个身子如同被冻住一般,瞬间动弹不得。
那瓜子一般的脸蛋,眼如点漆,清秀绝俗,不是他的三娘还能是谁。
他的三娘真的还活着!
焕儿L九岁了吧,当年他离开时,三娘才十七岁,如此算来,时间刚好对得上。
影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激动过,但他仍是竭力地控制住了自己,他不知道三娘是不是一个人,她后来有没有嫁人,他知道这世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有多难,就算她嫁人,他也不会怪她,可是,他会伤心,会难过——
最重要的是,院子里还藏着另外两个贼人,随时会对她们母女二人动手。
联想上一次赵铭出事,影七大概能猜测得到是谁派的人来。
他实在不忍心那两个贼人的出现破坏了整个院子的宁静,于是便趁着母女二人进入厨房之际,出其不意地朝其中一人射出暗器,再朝另外一人飞扑过去。
轻手轻脚地将这两人收拾了,点了穴道丢在后院的鸡窝旁边,自己则匍匐到厨房房顶上,偷听着母女二人的谈话。
“娘,今晚咱吃什么?”
“今晚吃猪肉炒豆角,蒸个你最喜欢的鱼儿L,再炒一个青菜。”
“嘻嘻,两荤一素呢,今日在衙门,和大人还有疤脸叔叔吃的也是两荤一素。”
“疤脸叔叔?是上次半夜从北门把你抱回衙门的那位大人吗?”
() “是呢娘,是个怪叔叔。”
“是个疤脸的,还是个怪叔叔,焕儿L怕不怕?”
房顶上的影七听到这话,忍不住摸了摸眉间的一抹刀疤,不禁有点儿L后悔了,以前三娘就说自己这一张脸长得还可以,后来以为她和孩子都没了,他还要什么脸,也没特别护着脸,现在好了,留了这么大一块疤,也不知道三娘会不会嫌弃。
焕儿L听母亲那么问,“不怕,那个疤脸大叔虽然凶神恶煞的,可要是有他跟着,会觉得他能保护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乔三娘笑了:“既然是大人和夫人信任的人,就不会有什么事,不过他没有名字吗,你就这么叫着人家疤脸叔叔,多没礼貌。”
焕儿L撒娇道:“我就跟您说了,没跟外人说,不过我好像听到大人叫他师兄,偶尔叫他影七。”
“影七……”乔三娘将这个名字轻轻念出声。
屋顶的影七听自己的名字在她嘴里滚了一遍,眼眶发烫。
焕儿L听到母亲念着这名字,突然笑嘻嘻道:“娘,您有时候睡觉说梦话,也叫这个七字。”
乔三娘闻言,脸颊微微热了热,道:“你每日睡得那么沉,还听到为娘念叨着什么。”
“以前咱们还租着棚屋住的时候,您接了好几份活,天天浆洗衣物,累坏了,那时身子又不好,就爱说梦话,梦里就念叨着。”
乔三娘佯装要打她,“你这孩子,倒是取笑起娘来了。”
焕儿L躲过母亲的魔爪,转头从背后一把抱住乔三娘的细腰道:“娘是在喊着爹的名字吧,爹是叫小七吗?”
乔三娘原本有些伤感的情绪在听到“小七”这个词,噗嗤一声笑了:“谁告诉你你爹叫小七的,你爹排行第七——”
“怪不得娘在梦里叫着七郎——”
乔三娘拧身又要来打她。
房顶的影七泪水糊了脸鼻子已经呼吸不过来,他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却不小心带动了屋上的瓦片,一块瓦片就这么从上面滑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灶房里原本暖意融融的对话瞬时被打断,乔三娘条件反射一般地将女儿L护在身后,紧张地提起声音,低喝道:“谁——”
话音刚落,门口被推开,一个清瘦的身影立在门前。
焕儿L探出脑袋,眼睛一亮,叫了一声:“疤脸叔叔。”
可不承想,母亲身子却僵在了原地。
影七再也忍不住,一脚跨入门内,口中唤道:“三娘——”
乔三娘这时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七郎,真的是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一把抱住那高瘦的身子。
影七如重获至宝,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七尺男儿L,此时已经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