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梦期将他们带去了埋葬尹西候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小土包,六子哭的不能自已。
原本好端端的四人,如今就剩下三人了。
“猴儿,以前总笑你猴精猴精,凡是溜得比谁都快,可谁承想你这次不但不溜了,你倒是做起了英雄来了,你是走得安心了,却狠心把兄弟几个给抛在了身后。”
一边哭着一边掏出了怀里的从封乐带过来的东西。
“你爱喝茶,这是小宝给你捎的咱们沥州自己的青绿炉钧茶具,大伙儿现在都有钱了,你想要什么给兄弟拖个梦,隔一天就给你弄来,还有春桃姑娘熬夜给你绣的鞋子,让你穿上这鞋子一路走好……我知道你偷偷喜欢春桃姑娘,她好好的,兄弟们替你守着她……夫人给你抄了一部经书,愿你破迷开悟,离苦得乐……”
“这个万花筒是封乐那边新流行的小玩意儿,早就想捎过来给你耍耍,可惜这次真的带过来了,你却耍不上了……”
“不过你放心,你不会白死,弟兄们一定会给你报仇,那个敬王,我们跟他势不两立,猴儿烤肉店以后我帮你顶下来,我要让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都变成咱们的消息的脉络,让那个敬王什么的,让他的消息寸步难行——”
秋南禄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秋梦期则翻起了苏韵捎来的封信。
如今辛宰和柳鄂上来,为禾家翻案的事就提上日程了。
苏韵让赵鸿愠利用禾家这个事情先行去向庄贵妃卖个好,如此一来,后面向七皇子靠拢就不显得突兀。
赵鸿愠作为如今深得圣宠的大红人,庄贵妃早就有了拉拢之意,只是前有太子,后有六皇子虎视眈眈,她儿子非嫡非长,又无贤能之才,唯有皇帝一时盛宠,使得她一时无从下手。
如今得了赵鸿愠的信儿,不禁喜出望外,当晚就秘密召见了这位当朝红人。
赵鸿愠把敬王打算支持禾家翻案一事告知,庄贵妃却反过来问道:“本宫好奇的是,前有太子作为嫡子珠玉在前,后又有敬王贤德之名在后,定王虽是本宫的儿子,但他是什么德行本宫还是有自知之明,可赵阁老却偏偏找上了本宫,实在令人有些不解。”
赵鸿愠早知道她会有此一问,道:“如今永陵地宫和九重塔完工在即,皇上势必要请仙问神,大行神仙之道,若是能问得长生之术,娘娘难道不觉得,这样境地之下,越是贤能的皇子越是成为帝王眼中钉肉中刺吗?”
庄贵妃一听,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赵鸿愠这话可谓是十分大胆,但庄贵妃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非常有道理。
只是尚有一事,并非在她的掌控之中,那就是昊元星君。
昊元星君是她引荐的没错,但若说她对此人有多了
() 解,确实并不然,可不得不说此人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皇帝自小就患有心疾,这本就是个秘密,只是正好一日在她寝宫发了病,眼看气儿也没了脉搏都探不到了,可把她给吓得个魂飞魄散,死马当活马医,将她父亲从一个道士手中得来的药丸子塞他嘴里用水灌了下去,没想到半刻之后皇帝居然悠悠醒来。
得知是一颗丹药救了自己性命,这才将自己患有心疾之事说给庄贵妃听,第二天立即命她回娘家查探道士下落。
于是昊元星君就这么被请进宫,成了国师,这么些年来皇帝的心疾果然没再犯了,永陵地宫和九重塔也顺势开工,为的就是将来的长生之道。
虽然不再犯心疾,但皇帝的身子却每况愈下,在昊元星君的引导下,他便将原因归结于永陵地宫没有完工所导致,这才不顾一切卖官卖爵拦截赈灾款也要攒够最后那一批银子给补上去。
眼下庄贵妃突然听到赵鸿愠提起皇帝的神仙道,长生之术她原是不信的,但昊元星君此人捉摸不透,搞不好真的给皇帝弄出个什么来,这谁也猜不准。但若是按照赵鸿愠所说的,皇帝若是修得长生之道,势必要做这个天下万寿无疆的王,若有人挡道必定要粉身碎骨,就算是他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到那个时候,正如赵鸿愠所说的那样,越是贤能的子嗣越容易被收拾。
毕竟哪个有野心的皇子不盼着父亲早点死早日取而代之,皇帝也曾经是皇子过来的,他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思。
如此一想,庄贵妃便越发觉得,若是皇帝大道得成,如今的这几个孩子中最合皇帝心意的,还真是自己的儿子。
更何况她旁边还站了个昊元星君。
还有眼前这个主动前来示好的皇帝宠臣新晋阁老赵鸿愠。
原以为无从下手,眼下看来,定王的胜算其实并不算小。
想到这里,庄贵妃嘴角再也压不下来。
“张阁老将此事告知于本宫,是希望本宫怎么做?”
赵鸿愠道:“先前敬王拉拢本阁,本阁假意答应,对于禾家这个案子,他就明确说过要让本阁负责,并表示有足够证据扳倒太子,但一旦太子倒台,接下来定王就必须要直面敬王,本阁是怕娘娘还没有做好准备,如此的话我便想办法拖上一拖。”
“哦?你有何办法能将此事拖下?”
“实不相瞒,勋国公的案子是由禾家后人提起诉讼,本阁刚好和这位禾家后人相识,若是娘娘还不想和敬王对上,我便试着说服这位禾家后人迟一些再敲闻登鼓。”
庄贵妃听他这么说,心中觉得欣慰:“难得你还特意来跟本宫说一声,本宫这次就承了你的情,但这事不能拖,太子不死,皇上不会看到其他人,老七就永远没办法冒头,既然敬王已经有把握搞垮太子,咱们便乘了他这股东风,慢慢把老七拉入大伙儿的视线,好争取朝臣的支持。”
赵鸿愠闻言:“娘娘这么说,臣便心中有数了。”
庄贵妃道:“敬王想要推波助澜让阁老负责禾家的案子,
皇帝如今对阁老又无比信任,想来也是放心把案子交给你,但太子是储君,储君之位受到威胁必定会动摇国本,皇帝定不希望禾家的案子能翻,更何况太子当初做出那样的举动,又何尝不是他授意,太子若是输了这场官司,必定也是要打皇上的脸,阁老若是坚持让禾家赢,届时你又要如何收场,如何面对皇上?”
赵鸿愠笑了笑:“此事我已有计较,娘娘不必担心。”
庄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问。”
赵鸿愠又道:“一旦勋国公的案子赢下来,当年禾家的一些残余的旧部想必会再次聚拢,皇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势必也会想办法补偿那位禾家后人,娘娘也可想办法拉拢此人,将来放在定王身边,也能多上一层把握。”
庄贵妃闻言忙道:“禾家军英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此事本宫记下了。”
赵鸿愠说完,便拱手告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账后这时候才走出一人,此人竟是国师昊元星君。
“娘娘觉得此人说话可信?”
庄贵妃道:“朝中势力分三股,他不是太子的人就是敬王敬王,赵鸿愠不可能是太子的人,毕竟这次要对付的就是太子,如果不是真心向着咱们,那他就只能是敬王的人,本宫想不出来敬王为什么要派人来跟我说这个事情——且看着吧,若是狐狸终究还是会露出尾巴。”
……
苏韵捎来的信有两封,一封是交代了让赵鸿愠向庄贵妃示好一事,另外一封是单独写给秋梦期。
年三十晚上从始安回来,柳月如半路就发烧了,苏韵照顾了一路,等回到沥州赶忙安排老宋头来看诊,生怕是因为去了难民安置点染了疫病。
好在检查过后,说只是感染了风寒,加上身体劳累,估计得花几天的时间慢慢恢复。
苏韵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柳月如生病自由婢女照顾,作为来到同一个世界的人,又是大年三十晚上,苏韵也不好丢着她一人孤零零在房间,加上秋梦期不在身边,于是便入了她的房间作陪。
想着近期发生点一系列事情,思绪飘扬。想念着千里之外的女孩,思念之情泛滥,于是提笔写了第二封信。
“吾爱梦期:分隔两月有余,十分想念。
此时我在写信,柳月如正躺在旁边的榻上,她刚刚喝了药睡得很沉,我们在从义熙县难民安置点回来后她就发烧昏迷了,不过刚刚老宋头已经来看过,不是因为从安置点带回来的疫病,而是这段时间的劳累和路上遭受风寒所引起的。
我不得不反思一下自己对下面的人是否过于苛刻,以至于都闹出病来了。
不过除此之外,月如似乎藏了诸多的心事,我觉得她或许有了中意的人,依照我的观察,那人应该是个女孩,却不知道是哪位女孩与她有了纠葛。介于她如今游戏人间的态度,我有点替那位姑娘感到有点担心,月如把自己想象成为一叶浮萍,认为自己无处可依,又因为两世原生家庭,屡屡被
辜负被放弃,以至于她对亲密关系存在着强烈的戒备,并且为了降低可能存在的伤害,或许会对人家女孩说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来。
等你回来了,可要好好劝劝她。
沥州各方面的管理都在掌控之中,商部和农部也在按照计划的组建起来,唯一遗憾的是人才方面还存在很大的缺口,但人才引进和培养是一项长期的工作,我有这个决心也有能力和耐心把这件事情做好。
始安郡的义熙和隋化两县涌进了一万多名难民,许正初在上次来开郡守会议时我们已经有所预警,他回去后提前做了准备,加上我们有五千士兵镇守始安,难民的安置工作目前来说进展顺利。
根据难民所反馈的意思,我已经决定过了年就要对荆州有所行动,等禾家平反你从京都回来,刚好能赶上我们的计划。
京都那边已经确认沥州被我所占,于是向许牧通下了命令,命他立即采取行动收复沥州,许牧通装聋作哑没有理会。
长平和冉儿的婚事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今年的四月,希望到时候你已经回来了,作为亲亲姐夫,她们盼着你能到场给予新人祝福。
天气寒冷,尤其想念你的怀抱,不知道此时的你在做什么,也许在跟燕儿她们烤火打牌,还是早早上床睡觉了?没有手机没有视频没有电话,听不到你的声音看不到你的表情,碰触不到你的脸庞,让我觉得心里落空空的,只能拼命地从脑海里把你往日的笑声和碰触你时的柔软触感给挖出来,让它们陪我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对抗孤独的想念。
京都危机四伏,但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你也会保护好自己,你舍不得我,就如同我舍不得你一样,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放心,唯有千里阻隔不断的想念。
……
……
……
想你爱你的韵。”
满满三页纸,看得秋梦期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以前她总抱怨苏韵写信只知道讲正事,她其实也不要求她能讲些什么甜言蜜语,她只需要把关于自个儿的那些事写一两件出来,就已经足够抚慰思念,如今一下写了三页,秋梦期也总算觉得有了那么一点的心满意足。
她将这几页纸紧紧地贴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与她紧紧相依。
和韵韵的想念一样,她也好想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