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金发男人身体阻挡下,能看见的那点狭窄的空间已经被另一道熟悉的身影抢占。
同当时在天台上一般,黑卷发的男人凭空出现在洗手池边。
他穿着那件同遗照上一模一样的黑色西装,墨镜没架在脸上,而是挂在衣领间,同过去的每个时刻一样潇洒自持。
镜子属于他的位置只有一片空旷,没映出任何身影。
——他是弥散不去的鬼魂。
松田阵平就这样抱臂看着他。两双模样截然不同的眼睛互相望着,少年只有一侧是同他一般的青黑色。
松田伊夏兴致勃勃。
三年来,他见过对方愤怒、惊愕、诧异等等表情,有的时候想救他,有的时候看上去恨不得化出实体给他脑袋上来一巴掌……
这次会是什么?
黑卷发男人看着眼前一幕,张开嘴,半响后又闭上了。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锁,看上去欲言又止,不是以上任何一种情绪。
——但是拳头梆硬。
松田伊夏解读不出这副五味杂陈的模样,自然也得不出对方脸上是“警校挚友在按着我弟打”的复杂。
松田阵平想揍人。但是他是个幽灵,挥拳打不到该揍的家伙,只会让自己显得格外无能狂怒。
虽然知子莫若父,这位在多年来兼任爸妈职位的兄长显然明白一个道理:我弟活该。
确实该打。
……但是。
降谷零,你这种打法是不是过分了?帮忙教训也不是这么个教训法啊!
三年里信誓旦旦说如果可以一定要把不省心弟弟狠打一顿的男人,现在看了十几秒钟就忍不住皱眉。
他朝两人的位置走去。
松田伊夏凝瞩不转。
在男人朝着自己走来这刻,肺部火烧般的灼痛都被抛之脑后。
几秒后,缺氧带来的眩晕模糊视线,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泪水润湿眼眸。
“……你在看什么。”安室透面色阴沉地开口。
少年在脖颈的束缚中艰难扯出一抹笑,未等这个笑意到达让人牙痒的界限,他表情就戛然而止。
——又消失了。
他没眨眼,松田阵平的身影却在马上要来到身前那刻瞬息即逝。
松田伊夏呼吸一窒,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他手指痉挛般颤抖几下。
…不见了?他以为,至少一直在试探,在无限逼近死亡,直至那一刻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灵魂会离开身体?会变成同松田阵平幻影一样的东西?是不是意味着在那没法逆转的一瞬,他能握住幻影的手?
但是没有。在那瞬到来之前——他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头晕目眩——身影就同到来时一样,悄无声息、没有任何规律的消散了。
啧,看来幻觉不是死到临头的时候一直存在,跟游戏触发机制一样,触发了就会在特定时间之后消失。
松田伊夏敛眸,觉得如果这种死板的设定真有游戏使用,一定是烂作。
他思绪翻转时那一闪而过的错愕,被安室透尽收眼底。
在被扼住脖颈后,少年丝毫没有反抗,他甚至没为了求生而急促呼吸,连表情都在几秒的错愕后恢复了不久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但是心如擂鼓。他能感觉到对方心跳极快,像是在期待什么必将随之到来的东西。
期许,欢欣。死亡对他来说是什么礼物?
但很快,这幅表情被打破了。在到达某个临界值时,少年瞳孔紧缩。
金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