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于人类对海洋的恐惧,还是对海难的恐惧?

他在心里猜测着这个在此时没有意义的问题,驾驶快艇再次躲开探出的触手,又用尚且空着的另一侧拟翼去抵挡进攻。

一只手,一只冰冷、柔软的手忽然伸出,捏住了他的拟翼。

少年一愣,回头时对上了一双青黑的眼睛。

他这时才有空想:原来被自己当做吸引物带上船的,是三井郁江。

她面色和表情仍然难看狰狞,但是此时突起的眼睛里却闪出一抹独属于人类的神色,喉咙哽住吐血,声音都像带着血腥气:

“……杀了我…杀了。”

只余痛苦。

松田伊夏倏地明白,白天见到这位面色苍白的贵妇人时,她为什么主动甚至有些热情地引自己去检查她的怀腕。

从被迫成为这些咒胎的养分那天起,她没有一天不想解脱。

片刻的晃神,快艇剧烈一震,差点将上面的人和半人半咒胎的怪物都甩进海里。

松田伊夏溅了半身海水,头发连同衣服一起湿透,然后又被海风吹成恼人的凉意。

他觉得自己这个“赛场”比之前的都拉风多了,恰到好处的大雨简直像电影。

——比五条悟帅。

要不是手机跟外套一起扔海里了,他就给对方传份自拍过去。

三井郁江再次失去意识,拟翼捞着对方,身后跟上来的咒胎接二连三飞扑上船。

在广阔的海面之上,不再担心他们留下的血液会受到温度影响变成新的咒胎肉瘤,这些黑色粉末很快会被海水彻底冻结,然后不断下落,永远冰封在深海。

松田伊夏攥紧匕首。

在连绵的雨声中找到来源于咒胎的心脏跳动声,挥舞刀刃,刺穿,血液流出。

他循着计划,将失去行动能力的尸体拽至船边,却在松手时一愣。

遗体。留活在世的人最后的念想。

他轻轻一松,就沉入大海,连带着身上清理不掉的咒胎肉瘤和已经完全融于黑色粉末一起。

手有些许发颤。

雨中,他睁不开眼,总是要被这些雨水蜇伤。

松田伊夏强迫自己将眼睛睁大,一个、一个、一个,牢记这些面容,直至对方沉入水下,再也看不见身影。

他将匕首归于匣内。

咒纹蔓延带来的轻微痒意已经从后腰拓展到大腿,胸口,手臂。

他收回手,拽掉手上的黑色手套,看见花瓣一样的纹路从手腕伸出,缓慢爬上手背。

脖颈更疼。颈环位置传来刺痛,变成一种刺激大脑皮层的警告。

松田伊夏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味。

暂时不能收回术式,因为还有一个麻烦。

在体型不知到底多大的咒灵面前,这艘快艇如同一张树叶,在海面之上游荡。

甲板被触手戳穿了无数个孔洞,海水已经盛满了船体的一半,朝着下方缓慢沉去。

随着快艇一起掉入水中不可避免,松田伊夏咬着炸弹引爆器,蹬掉了脚上沉重的马丁靴,以免被影响行动。

——从舱室内拆下来的,他就知道琴酒这种控制狂在的组织也是控制狂,只要输入正确的密码,就能拿到将走私物秘密毁尸灭迹的机关。

远处,游轮的灯光熄灭了。

他反而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