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落下阴影,有人在她面前停住脚步。
南风红着眼睛抬起头,裴西洲一言未发,只是把手递给她。
那双手,怎么会比医院那些医生的手还白还漂亮,手指细长骨节分明。
她不敢握他的手,最后只是搭着他的手腕借力起身。
她哭到缺氧的小脑袋瓜已经没有任何思考能力,鼻音重得像是得了重感冒:“我们去哪儿?”
裴西洲垂眸,小姑娘哭得抽抽搭搭停不下来,小动物似的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
他的手覆在她脑袋上,而后很是僵硬地轻轻按了按,浓密眼睫下,偏浅的瞳孔清亮柔和:“带你去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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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之后,南博万扑上来冲着她摇尾巴求抱抱,被裴西洲弯腰抱到怀里。
南风摸摸南博万的小脑袋,声音温温柔柔的:“我先去换下衣服再抱你哦!”
她转身回房间,对上南博万湿漉漉的眼,裴西洲轻声道:“她不开心,你乖一点。”
南风洗脸时,放在洗手池上的手机响起:【数学老师:?】
南风回【在】,只是信号突然从四格变成一格,消息一直没有发送成功。
那就待会再聊吧。
她把脸擦干,换了米白毛衣和浅灰运动裤。
等她出来,蛋糕上蜡烛已经被点亮,那光很暖,好像一路暖到了她的心里。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蛋糕?”南风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她都感动成这样了,裴西洲那张脸还是没什么表情:“医院回来的路上。”
烛光映在她眼底,像有星光跳跃,她笑眯眯问:“是赵老师告诉你的?”
她变脸果然比变天还要快,裴西洲淡淡“嗯”了声。
“这个蛋糕看起来好好吃!我最喜欢这种水果多的了!”南风像个收到礼物的小朋友,眼睛弯弯的,“我还要戴这个帽子!拍照!”
她想起自己看过的同事的朋友圈,她们每每过生日,都是蛋糕漂漂亮亮的,人戴着小王冠美美的,今天她也要这样拍照发朋友圈!
裴西洲没有说话。
“房东先生,你帮我拍照!”南风笑眼弯弯把手机递到裴西洲面前。
镜头里的女孩短发,发尾到下巴微微卷曲,蛋糕店的小王冠戴在她的脑袋上,看起来真的很像个小公主。小公主跑去关了灯,哭肿的眼睛在暖调烛光里并不明显。
她坐得端正,笑出八颗整整齐齐的小白牙,喊他:“我准备好啦!记得给我用美颜相机哦!要特效!”
裴西洲拿起手机,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起来特专业,他修长漂亮的手指在相机设置点了几下,还调整了一下距离,像是在寻找黄金比例最佳角度。
难得休息,他没有穿一身黑,深蓝毛衣衬得那张脸冷白如玉不沾半点烟火气,像只可远观的雪山,却让人心生私有的念头。
挺高鼻尖的那一点小痣,让人很想咬上去。
这样的想法让南风瞬间红了脸,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在胸腔里震动,所有悲伤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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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赶紧跟着快门响起的声音调整动作,笑的、许愿的、比耶的……
“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裴西洲把手机递回去,抿了抿唇:“拍了很多,你自己挑。”
多懂事多乖巧一大美人呀!南风笑着接过来手机,可是慢慢的,脸上笑意僵住了。
随着手指滑动,她深吸口气,片刻后抬头,平静地看着裴西洲:“你这都拍了些啥?”
照片里的人,肤色蜡黄,眼睛红肿,鼻头也是。
俩眼珠子在幽幽黑暗中锃明瓦亮,像是一只猝不及防被抓拍的哈士奇。
他还拍了几十张,似乎是想让她的生日变祭日,直接丑死她,南风实在看不下去,笑的自己、许愿的自己、比耶的自己……从头发丝到嘴角透着呆滞和傻气。不像是过生日的在逃迪士尼公主,而像是女子监狱在逃的犯罪嫌疑人。
裴西洲面无表情道:“不是挺好的。”
他漂漂亮亮垂着睫毛看她,眼神无辜得要命。
南风在心里吐槽他无数句死直男,决定看在蛋糕的份上原谅他,然后又听见这哥们慢条斯理说了句:“我平时给人拍照都这样拍。”
南风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你那工作,平时还要拍照的吗?”
裴西洲云淡风轻:“嗯。她们都喜欢找我拍。”
那个瞬间,南风的脑海飘过一堆打了马赛克的限制级画面。
他们竟然还要拍照?还是“她们”?
她蓦地眼前一黑。
裴西洲从部署公安高校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那年,一开始派出所缺人抽他去帮忙,上班一周内辖区的未婚待嫁小姑娘就知道派出所新来了个大帅比。
那段时间报警的、丢身份证的、说家里猫猫狗狗丢了找不着的格外多,甚至还有说自家大公鸡被隔壁公鸭子调戏骚扰的……
当然,最多的是脑回路正常来换身份证的。
因为那会裴西洲不出警就在户籍科帮忙,每天给人小姑娘拍照,每一个都拍得特别像犯罪嫌疑人,五官高清,眉眼没有一处遮挡,这哥们手里的鼠标“啪嗒”一下,就给人定了生死,让人一丑丑个十几二十年。
当然出于人民公仆的职业操守,他也会冷冷淡淡补充一句:“不满意可以重拍。”
小姑娘对着那张脸脸涨得通红,不放电胜似放电,从派出所出去的时候脑袋晕乎脚步发飘,那张禁欲系绝色脸哪能让人说出个不满意来。
裴西洲不光给人拍身份证拍得很高清,拍犯人的时候更是,这让他完全形成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拍照体系,好看不好看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高清晰度容易辨别。
南风艰难道:“那录视频吗?”
裴西洲:“当然。”必要时执法记录仪全程摄像。
他的语气和态度过分坦然,南风却突然像干啃了一百个烤地瓜,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顿饭吃得五味杂陈。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不受控制地在对裴西洲心动。
裴西洲眉目清朗,比雨洗过的绿植清澈。蓬松清爽的黑色碎发在暖调光下显出偏褐的颜色,格外柔软,让她很想rua狗狗一样rua一把他的脑袋,看看他的头发是不是跟他的灵魂一样柔软。
那个瞬间她悄悄许下这一年的生日愿望,而愿望和他有关。
希望有朝一日,他坦荡无畏生长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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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六寸的小蛋糕,南风一个人消灭了大半。
裴西洲收拾餐具,身上的深蓝毛衣宽松,勾勒出他宽而平直的肩、窄而劲瘦的腰。
南风心里酸酸涩涩甜甜,因为哭过,声音和笑意都很软:“谢谢你给我过生日。”
裴西洲漫不经心“嗯”了声。
回到房间,南风蹬掉拖鞋趴在小床上,忍不住又翻开裴西洲给她拍的照片。
丑是丑了点,但这是裴西洲拍的,于是她的嘴角又一点一点翘了起来。
她的手指往后滑动,看完那几十张丑照、在被自己丑哭的前一刻,她的目光定住。
其实最后面还有一张照片,她没看见。
那张照片是用了特效的,暖暖的光圈晕染开,屏幕正中间的短发女孩戴着小小王冠。
旁边一行软软糯糯的小可爱字体,写着:“南风,生日快乐。”
南风呼吸一凝,小心脏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不受控制软成一片。
而就在这时,因为网络状况不良没有接收成功的企鹅消息冒了出来。
时间是她刚刚下班回家、哭得快要背过气儿的时候。
【数学老师:哭鼻子的小姑娘要怎么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