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称呼就够把心剜烂。

还没二十岁日的沈禾柠，长头发乖顺垂在胸前，有细细的小缕黏在嘴角上，因为太专注，她完全注意不到。

她睁大眼盯着屏幕，还有少许稚气的少女音调，郑重其事说：“我要说抱歉，哥我骗你了，沈禾苗是假的，我没有么副人格……你的妹妹沈禾柠，在跟你分开的四年里，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镜头里的女孩子有些难为情地低头，眼廓隐约红了，抿了抿唇才继续张口：“我知道，你记忆里的我，又乖又听话，不说谎，特别好脾气，从来不会跟人计较，你不管怎么依赖，也都是清清白白的兄妹情。”

“是不啊哥，”她鼓勇气抬眼睛，湿润的痕迹顺着软白脸颊流下来，嘴唇还在努力笑，“你不在，这几年我个人得太难了，让你的妹妹连天真单纯都保持不住，变得那么心机，贪婪，满口谎话，连直接给你看的胆子都没有。”

“我从重逢见你的第面，就想扑到你怀里，后面也各种办法这样做了。”

“我在你面前假装的特别柔弱纯情，还骗你好多事，就想让你护着我，心疼我，我还贪心的，想做以前被你宠着的小禾苗。”

“是我还不能满足，”她透时光和跨越不了的距离，就这样直勾勾望着屏幕之外的他，含着泪弯桃花眼，“我你不清白的，我痴心妄想，想让你爱我。”

薄时予忽然俯，低闷地哑声咳嗽。

沈禾苗有些害怕，习惯的在椅子上把自己抱住，纤薄体蜷成小团，轻轻说：“你定不知道，我从十五岁就喜欢你了。”

“喜欢到——”她侧着头，双眼亮晶晶看他，“每天心里都很疼，怨自己年纪太小，离你太远，再拼命踮脚也够不到你的世界，怕你被抢走，怕我你不再重要了，你以前把我宠得特别自信，但是从喜欢你的那天开始……”

“我才发现自己哪里都不好。”

她白皙的手蹭了蹭眼睛：“你喜欢我跳舞，我就拼命练，你喜欢我长头发，我就想尽办法养着，你喜欢我穿校服，连你不在家的日子，我都不会随换别的衣服。”

“但是……”她嘴唇咬得充血，“但是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知道我喜欢你的人，都说我这样是不知廉耻的恶心，忘恩负义，小小年纪就学得龌龊，是不要脸的狐狸精，没成年就心思浪『荡』的婊，如有天被你知道了，我就会成为你人里最不堪的存在。”

“是呀，你精心养大的妹妹，干净得连点杂质都没有，”沈禾柠吃力的让每个字都发音清晰，“是她却那么恬不知耻，玷污你的爱护，在见不得光的阴沟里肖想你，爱上你，连分开的整整四年都不能磨灭这些不应该存在的感情。”

“为了能早点去德国找你，我想尽办法赚钱，有人追我的时候，我都很不要脸地告诉，我老公在德国等我……从在课堂上见到你开始，我就彻底没有理智的，只想得到你。”

椅子边缘有金属的装饰，原本是圆弧的，被男人的手抓出歪扭棱角，他垂下去的时候，手臂内侧的皮肤被割开，血迹顺着片苍白往下慢慢滚动。

沈禾柠为了录视频精心化了妆，结花了半，团缩的小猫样：“哥，以你根本不需要腿来吓我，你健全也好，受伤也好，辈子不能站来走路又怎么样，你永远都是薄时予，没有任何人能替代。”

“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小了那么多，小女孩朝秦暮楚，冲动的鬼话根本就不能相信，”她聚精会神注视他，恨不得把小小的心捧出来给他看，“是小女孩也只有个十五岁，我从第次见你开始，到现在十六年去，也是我步步走来的人。”

“哥哥，你也会觉得我恶心吗。”

“我爱你这件事，是不是让你后悔疼我？”

“其实这个视频我已经拍剪辑好多次啦，结每次都要哭，不，不能给你看我漂亮的样子。”

沈禾柠抽泣着说：“是就算这样，我也要跟你表白，薄时予，我四岁开始作为妹妹喜欢你，十五岁作为懵懂的小姑娘喜欢你，现在是个已经长大的女人爱上你，你冷淡，疏远，坐轮椅，我来说都没有关系，我只要你，你哪怕活在悬崖底下，我也陪你跳下去。”

“哥，如你有点心动，我辈子都缠在你边。”

“如你真的我完全没有感觉，或者我已经让你失望反胃了，那你定会拒绝我的，我跟你保证，在我相信你不会爱我的那天，我再也不来打扰你。”

她明丽地笑，英勇又残忍，声音颤抖得连不成句子：“我会滚的，哥，我会从你眼前消失的。”

视频第二次走到尾声，屏幕黑下去，里面映出的人模糊不清，有如被碾磨成灰，支离破碎地拼出个残缺轮廓。

薄时予沾湿的手压住桌沿，殷红『色』蹭满掌心，他脊背吃力地往下折，胸腔在控制不住的低咳里揪扯出剧痛，体里的血『液』逆流着，在屏幕再度亮的时候，他眼前依然漆黑，许久透不进光。

他才是那个活在阴沟里，肖想她觊觎她，想把她独吞的恶鬼，他多碰几下都不舍的珍宝，却觉得自己的爱是龌龊恶心。

她捧着青涩莽撞的全部，跌撞着奔赴到他边，他还给她距离，冷淡，刺伤，拒绝，次次的推远和否认。

薄时予干涸的唇上裂出破口，血珠被磨出大片暗『色』，他拾地上的拐杖，撑着桌子站来，艰难迈出几步，肩膀就撞在墙壁上，骨骼似乎不堪击，牵引着整个修长的体摇摇欲坠。

以前没有炼狱。

现在才是。

他深陷其中，彻底无法自救，仅剩的成全和良心都绞得丝不剩，他承认他自私疯魔，他甚至舍不得她这样爱他，只要柠柠给他点真正的男女之情，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柠柠爱上的，是那个直以来光明透彻的哥哥。

她现在的他无知，就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即使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来不及了。

他再也压不住那些被她引爆的，溃决的心魔。

-

拍摄现场始终处在半瘫痪的状态，没有得到明确的下步指令，节目组实在不敢擅动。

众人都知道是大投资商那里出了问题，也没胆子议论造次，暗暗祈祷着这么有潜力的节目千万不要开局就被叫停。

沈禾柠始还窝在那道没人的墙壁后面，泪在脸上风干的时候，谢玄州第个找到她，他举着手机的光，见着她的刻就快步冲上来，揽着她头要往胸前按。

“出么事了，个人在这儿哭么，电话也不接，人也找不到，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又跟他有关是不是？！”他气急败坏，“你能不能彻底跟他断了！天天高冷矜持得跟神样，只会让你受委屈！”

他动作刚要继续，严遇就紧跟着追来，扣住谢玄州肩膀：“谢，别仗着跟她认识早就随上手，问问她意愿吗，她没选你，我们现在都是平等竞争。”

严遇强拽开他，捏着纸巾塞给沈禾柠，手指轻轻拂了下她头发：“谁欺负你了就说，我在这儿还能搞不定这点事，你好歹也见我家长了，我爸妈妹妹天天惦记你，沈禾柠——”

他正『色』：“你以为我有空闲的参加么节目，我直说了，我就是来追你的。”

谢玄州『露』出怒『色』，不等说话，展凌三个人也几乎同步寻声走到跟前，展凌手上端着冒热气的姜茶，蹲下去递给沈禾柠：“柠柠，既然别人说了，我也没么不能说的。”

“不管导师跟你怎样，你现在是单没错吧，”他神『色』严肃，“就算要被他扫地出门，我也争取你，我爸妈你都了解，他们特别喜欢你，我也是。”

“艹，说得好像谁没见父母似的，”妖孽当场不乐意，脱下西装罩在沈禾柠肩上，“柠柠你们没新鲜感了，自觉的就让步，别害她为难。”

“既然都见父母，”冷峻的话少，但字字到位，凝视沈禾柠哭红的眼窝，直接伸手把她从小团的状态搀来，“那就麻烦沈小姐选个负责，其余的以排队，没本事把人留住的，活该出局。”

沈禾柠没有说话，节目组像个巨大的玻璃罩，把她扣在中间，全世界都隔着层透明的膜，离她很远。

她眼睫垂着，突然耳根麻，听到谢玄州完全出于潜意识的变调声音，喃喃了声么。

沈禾柠蹙着眉，略微抬头，不太能确定地望着前。

黑『色』轮椅不知道么时候停在那里的，亲眼目睹着她被五个男人夹在中间嘘寒问暖，要求她负责。

沈禾柠静静看着他，没有闪躲避，眼里也找不到从前奔涌的波澜，就只是近于乖巧地和他视着。

几个小时，或者短的时间已，他跟她都像换了个人。

沈禾柠看到轮椅上的男人衣领散开，袖口也不是丝不苟地翻折，白玉观音好像有点斑驳的红，刺得人眼睛很酸。

沈禾苗没了，她作为沈禾柠，不能真的忘恩负义，把养她长大的情分笔勾销。

沈禾柠站着五个男人中间，朝薄时予很轻地点了下头，终究没有再喊哥哥，恭敬疏离地叫了声：“小叔。”

她不再是含着希望和委屈的故意称呼，没有情绪，浅淡的像是见到任何个居高位的长辈，礼貌他问好。

薄时予『揉』成烂泥的心在这刻仿佛停止跳动。

他分得清。

柠柠在气他，或是放弃他。

她甚至不需要开口，只是朝他看来眼，他就能够分清。

原来撕心裂肺从来不是么分的形容，在沈禾柠叫完这声，抬手抹了抹满脸干掉的泪痕，他『露』出点浅笑的时候，变本加厉贯穿他体。

谢玄州首反应来，立即跟着沈禾柠认认真真唤“小叔叔”。

展凌已经不想活了，破罐子破摔，也跟着沈禾柠的辈分叫，另外三个家世都摆在那，即以前没机会见，但从谢小公子的态度，和这把轮椅，也能判断出眼前是谁。

只是外界都说薄温文镌雅，向来波澜不惊，此刻停在这里的薄时予，副那些女人们口中的人间祸水相貌，上气质却跟听来的天壤之别。

哪有么尔雅，他坐在轮椅上话都没说，那些根本不收敛的阴郁戾气就已经迫得人后脊发僵，止不住要往下弯。

薄时予攥着轮椅扶手：“柠柠。”

沈禾柠左右看看。

她在包围圈里，像是左右逢源都想玩弄样，观感不好。

他养她长大，她还以他最简单的解释声：“小叔，只是玩——”

她想说玩笑已。

但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出来，那道已经有些不像他的嗓音，沉暗断续：“玩？玩别人做么，柠柠来，我给你玩。”

空旷场地瞬时间陷入死寂，连呼吸声也消失。

沈禾柠抓着裙摆，不解地后退了半步，摇头：“如我已经不想了呢。”

薄时予眼睁睁看着她避，低声笑了下，瞳仁被暗红『色』的淤块疯拥缠裹住，盯着她说。

“那我求你。”

后句嘶哑地哽在他喉咙间。

“求你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