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我就不打扰了,诸伏警官还要调查案件,再拖下去就来不及回家吃晚饭了。”
他从容跟兄长告别,就像仍在卧底时期想过的、执行任务期间意外遇到兄长该怎么做,当然现在已经不是那种时候了,他会回家等兄长,兄长也知道他有话要说,今晚——再等几个小时,总能见到、总能把这八年来的一切都说清楚的。
已经等了太久,根本不差这点时间,诸伏景光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
所以——
在诸伏高明从轮椅旁路过的那一瞬间,诸伏景光忽然抓住了兄长的衣服,轻声说:“哥。”
声音很轻,就像一缕刚从林间穿过的风。
他低着头,雾蓝色的眼睛盯着诸伏高明的鞋子,正要离开的那个人也停下了脚步。
诸伏高明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弟弟头顶,说:“待会回家吃饭。”
声音沉甸甸的。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诸伏景光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顺着自己脸颊往下滑的眼泪,他伸出手臂想要把那些晶亮的、本不该属于成年人的泪水抹去,眼泪却越来越多,直到把整个衣袖浸透。
他的肩膀在颤抖。
他以为自己不会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他本以为是这样的,他都已经三十岁了,可他在有些人面前又总会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诸伏景光抬起头来,看着诸伏高明,重新说了一遍:“哥……”
跟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弟弟就在眼前,诸伏高明顿了顿,还是搓了搓诸伏景光的头发,说:“我认出你了,景光。”
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不清楚弟弟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长野,又为什么要来找他,可他弟弟来找他了,而且好像在过去的几年里过得……很轻松?跟诸伏高明曾知道的那个再也无法挽回的结局不同,这已经是一件完全在他预料之外的好事。
诸伏景光再也忍不住,扑进兄长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刚从一段遥远而漫长的黑暗旅途中挣扎出来,找回到了温暖的家,看到一直没关上过的门,温暖的灯光从那扇门里溢出来。
黑泽阵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把手插在衣服的口袋里,一言不发。毕竟是诸伏家兄弟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答应了诸伏景光来这里见面,没打算插入到他们的家庭里。
银发少年靠在树上,本想给这个场景拍张照片,却又觉得简单的色彩和平面的留影其实记录不下多少东西,又把手机给放下了。
他的手机里只有几张照片。他的记忆能记住更多的东西。
黑泽阵就这么看着,看着他家小孩在那里哭,反正是找到了能回去的地方,人的灵魂有最柔软最脆弱的时候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