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鸿一怔,挺直了腰杆看向辛衍。
却听他操着话家常的口吻询问:“您近来身体可好?”
看来辛衍还是把林见山的话听进去几分,并未一上来就针锋相对。
方轻鸿假模假式地掩嘴咳嗽几声,道:“……还是老样子,换季各种小毛病,身子骨不太爽利。”
“那是要注意好,毕竟也到了这个岁数了,我前两天打电话给我大伯,老人家的退休生活过得别提有多滋润,所以说啊,该服老的时候就得服老。”
方轻鸿哪里品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脸顿时一僵。
有在座的其他长辈听不下去,怒道:“小辛董,你方叔叔好歹从小看着你长大,一个做晚辈的,最起码的尊重总该有吧?”
“我怎么不尊重他了?”辛衍把玩着钢笔,他装乖也装不过一两分钟,很快又恢复本性,勾起唇笑得挑衅:“哦,还是说,没按照你们希望的方式尊重就不算尊重?”
方轻鸿终于不再顾及面子,斥责道:“辛衍,我也看出来了,你就成心要跟我们这群老头子作对,是吧?”
辛衍依旧笑眯眯:“方叔叔说哪里话,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晚辈可干不出来。”
他又在夹枪带棒地阴阳,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这群长辈以明诺账务问题为由阻挠能源项目推进的事。
有脸皮薄的长辈沉不住气,当即拍案反驳:“能源项目本来就是你小子一意孤行,怎么还敢拿出来说?”
辛衍瞥了那人一眼,朝后靠近椅背似笑非笑道:“董事会二十几号人,半数以上都投了赞成票,结果到您嘴里就成了我一意孤行,难道这就是几位叔叔伯伯的行事逻辑么,理论不过,直接开始泼脏水了?”
“先不说能源项目,”方轻鸿给方才那人递过去一个眼神,话锋一转道:“抛开公事,在座的各位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不说两家话,什么亲者痛仇者快,小辛董年轻气盛口不择言了点,我们做长辈的也别计较太多。说起来,你姐姐辛悦是不是出狱了?该找个时间办场家宴给她接风洗尘。”
这人总算图穷匕见,辛衍噙着笑不接腔。
方轻鸿便自顾自继续往下讲:“唉,你姐姐啊,实在是可惜,论能力手段,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我们那时候还都以为,她会接任集团董事长的位子……”
这些人本来就是旗帜鲜明的亲辛悦派,能当面说出这种话不足为奇,很快就有人附和:“有件事我藏在心里好几年了,今天借这个机会不吐不快,老辛董当年是突发恶疾遽然离世,他走后遗嘱被公布出来,由从不过问家族企业的小儿子继承自己手中100%的股权,激起一片哗然,紧接着辛悦就出了事。那份遗嘱,除了辛远为,在座的大家都没有亲眼得见,小辛董,我想知道,当年那份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遗嘱,究竟是不是出自你父亲之手?”
这人话说得有够直白,简直就是在贴脸开大,连旁听的苏峤都蹙起眉。
辛衍却不以为然地将手中钢笔往笔筒里一投,正要开口,不远处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
青年身段修长高挑,气质落落无尘,一身基础款的白衬衫加黑西裤勾勒出清瘦骨架,平肩长腿,在屋内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里,款步走了进来。
站定后,目光一视同仁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甚至没有在辛衍身上稍作停顿,语气平缓道:“各位好,鄙姓林,几年前曾在集团总裁办任职,同时也是辛老先生当年的遗嘱见证人。”
他这话如同石子投湖,激起一片错愕。
苏峤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诧异,自上而下地又将面前这人打量一番,好像第一天才认识他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