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越发湿滑了,赵廷玉走得更?慢了。他早已感觉不到自己的腿,挪出去的每一步都是靠着意志。他在心里跟自己这双陪了自?己一辈子的腿说话:
“老家伙,撑住!撑住,咱得稳稳地走,不能到老了,反给人看了笑话!”
两?旁宫人有人手足无措地看着,有人一待老人走过,立即望向?老人的方向?交头接耳。
有那等没人心就爱看乐子的,已经开了赌盘,赌阁老能不能走到宫门,在哪道门前会摔倒。甚至有人要赌阁老会不会跟那些御史一样,哭天抢地。
赵廷玉始终面容平静,在心里跟自?己说话,跟仁宗说话,跟他当年?的老师说话,跟曾经的老友王桢说话。
雪粒子滑过他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往前,往前。
往前一步,就近了一步。
仁寿宫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低气压过。
周嬷嬷紧紧抿着唇,担心地看向?从赵阁老进宫就始终一言不发的太后?娘娘。有两?次太后?娘娘放下茶盏,要叫人,周嬷嬷心都提到嗓子眼?。
看着太后?娘娘。
不能。
不能插手。
一旦娘娘插手,就是干政。正昌帝理直气壮做出任何反应都是可能的,如此?他们便只能陷入被动防御。
“娘娘?”
见太后?娘娘再次握紧了茶碗,周嬷嬷担忧地提醒道。
太后?慢慢松开了手。
窗外雪粒子下得越发紧了。
就在赵廷玉怀疑自?己也许怎么都走不到下一道宫门的时候,一架轿辇停在了他面前。
老人苍白的睫毛已经挂了雪粒子,好似给冰冷封住了一样。
他艰难抬眼?看过去。
才发现一旁已经跪了一地的人。赵廷玉颤巍巍看向?了前方,好似被冻住了一样的声音艰难道:“老臣.....老臣见过.....郡主!”
他当躬身,行上一礼。
用?他这副衰老而僵硬的身体。
赵廷玉才要抬手,就已被一双温热的手托住。
“阁老何必多礼,我?扶阁老上辇。”
赵廷玉枯干的嘴唇颤了颤,看向?前面那架武宗亲赐的轿辇,明黄色帐下绣得是出云海的蟠龙,他忙摆手道:“老臣.....不敢。”
月下伸手,一旁小洛子忙呈上一物。
一柄通体玉润的如意。
“外祖曾说,无论后?宫还是外廷见此?如意如见他老人家。”郡主一手持玉如意,一手稳稳托住要再次见礼的赵廷玉,软糯的声音清晰道:“本郡主命阁老上辇!”
说着一抬下颌,小洛子等人立即上前,帮着月下把赵阁老扶到了轿辇中。
赵廷玉只觉发僵的腿一软,整个?身体都有了依仗,被稳稳托住。
这时候又一个?小太监把一个?青铜手炉送了上来,温热的手炉熨帖着他已经麻木的双手,热气顺着双手往整个?身体流去。他慢慢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了,麻木的脸也复苏了,能感觉到北风吹在脸上的冷了。
赵廷玉还没来得及说话,轿辇已经被八个?太监稳稳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