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宫的昙花开了, 望着展开的昙花,殷何意垂眸看着,只看了不一会儿, 视线就放在月星上。
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天,他还是未曾收到商迟谢的回复。
侍女来到他身后, 开口道:“殿下, 王后与陛下在共用晚餐,请您过去一同。”
殷何意起身, 跟着对方到了王后宫。
帝国陛下目光慈爱的望着他,中途问了他许多问题,殷何意一一作答,帝国陛下颇为满意, 又提及了和先王后明澜的过往, 满眼都是怀恋与柔情。
“我迎娶你母亲做王后的时候, 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小我许多岁。”
殷何意沉静听着, 关于这段爱情故事他听着只觉得麻木,他对这段感情并没有任何想法, 但即使如此也要装出有所动容的模样。
说着说着帝国陛下就说到了小时候的他。
“你小时候与现在实在一点不同。”
殷何意眉目不动,他此时已经神游天外, 虽还听得到帝国陛下在说什么, 但脑子里想的是却是要如何处理他和阿谢之间存在的隔阂。
“你小时候精力旺盛,根本坐不动,父王抱你没多久你就要跑下去,你更喜欢待你母亲和你那个侍臣怀中。”提到那个侍臣, 喝了酒的帝国陛下不快地皱眉。
那个侍臣本来是要与他那犯了罪孽的父亲一同死了赎罪的, 是阿澜要了他, 说是何意喜欢,又因为尾字相同有缘,便留了他一条命。不想最后他却抛弃何意独自逃生,若是寻到人,千刀万剐也不足够。
殷何意动了下眉目。
帝国陛下说他幼时如何,说着说着见他唇瓣展露一抹笑容,欣喜道:“何意,你笑是因为想起了什么吗?”
“什么?”殷何意愣了下。
他抬起手摸上了唇瓣,触碰到还未平展下去的唇角。
“抱歉,父王。”他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只是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不住笑,他也不明白原因。
帝国陛下叹息一声。
吃完饭后,帝国陛下离开了,殷何意的神色又再次平淡下来,目光看着空中,不知道再看什么。
明瑶这几天将他的状态揽入眼中,艳红嘴角一弯,命人将饭菜收拾下去后,开口关切询问:“你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为什么,何意?”
殷何意原本想说没什么,但转念一想母后的手段,犹豫了下,还是全盘托出。
明瑶听完,看着殷何意仿佛笼了一层灰雾的眼,清楚埋下去的那颗种子已经发了芽,种子一旦发芽,离开花结果就不远了。
侍女送上净手的水,她将十指放入水中,语气轻柔:“一只娇弱敏感没有生存能力的莺雀需要精心的保护,能够保护它的,只有在天空中处于统治地位的鹰,而不是温顺的百灵。”
洗完手,她接过毛巾擦拭干净上面的水渍,似笑非笑道:“你若是只鹰,畏惧鹰的鸟,又怎敢在莺雀面前搬弄它的是非?”
殷何意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以前你不明白,可若是你今后再不明白,你想要护着的那只莺雀,可能是最先死在帝国之争中的卒棋。”明瑶倾过身,手指抬
起殷何意的脸颊,怜悯道:“毕竟他有多柔弱,你是再清楚不过,不是么?”
“他是商家的孩子,看天赋从不了军,只能从政,而他又不是有心计的人,从政的话,没人为他铺路没人给他谋算,会很容易折在里面吧?”
“若不从军也不从政,那他只会离你更远了,毕竟你是王储啊,你想要他远离你吗?”
远离?
“不……想。”
在这偌大的充满算计与阴谋的王宫中,唯有阿谢能让他感觉到温暖与真实,如果阿谢远离了他,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没错……阿谢他……很柔弱,没有什么算计,需要人去保护,没人保护的话,很容易就被别人伤害……
“想要保护他,就得放弃一些东西。”
“放弃……”殷何意的瞳孔不安地颤动着。
“你的心软、你的良善,这些东西都将是你保护他的阻碍。”明瑶轻言细语:“只有手握着权力才能保护他,让他永远依靠着你。”
“同样也只有手握着权力,才能找出杀了姐姐的凶手,为姐姐报仇。”
在她轻柔的话语中,殷何意的眼神由动摇慢慢转变成了坚决,这种坚决甚至为他的神情添了一层漠然。
他变得极为平静:“我明白了,母后。”
明瑶收手坐了回去,心中无比畅快。这个时候她倒有些喜欢商迟谢了,只盼他进王宫时,能为她带来更多的趣味。
她心情极好,也知道如何给颗甜枣让殷何意更为她所控。
“你既然喜欢和商家二少爷相处,那我就叫他进王宫里来,陪你住一段时间,你们也好趁此机会重归于好。”
“真的吗?”这个消息让殷何意一向沉稳平静的面容罕见露出了少年人该有的欢欣之气,“什么时候,母后?”
“明天太快,三天后吧。”
“那我回去做准备。”殷何意已经等不及了,立刻给她请辞,匆匆回去自己的第九宫。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明瑶撑着太阳穴摇了摇头:“这样表现,让我怎么能不怀疑。”
……
窗外是初秋的景色,萧瑟的树干在夜色下难免凄清,洗完澡商迟谢坐在床上盯着月星发呆。
放弃吧。
他轻轻叹气,将袖子放下来盖住了月星。
他和殷何意,本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对方又对他那么好,他实在没有脸再去拖累他,甚至他还抱着利用对方的想法。
“二哥。”外面的门被敲了几下。
商迟谢听出是商迟归的声音,开了门。
商迟归抱着枕头站在外面:“我可以和你睡吗?二哥。”
“会挤。”商迟谢委婉地拒绝着,他并不喜欢和人睡,而且商迟归的睡相并不怎么好,喜欢抱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