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黎塞纳点点头,“是的。”
言谕说,“权贵们也会同意吗?”
“是的。”
“亲王呢?”
“也会。”
“那你呢?”
“我也接受。”
言谕只是问到了这里,毕竟问过了侍从,贵族,亲王,也就只剩下殿
下们了。
但是没想到伊黎塞纳的回答也是一样的,而且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是明明刚才拧了眉头,有点奇怪。
但是言谕没有产生太多的疑问,“我知道了。”
伊黎塞纳闭了闭眼,掩藏着自己稍微露骨的目光。
回到宴席上,哈苏纳一直在等他,他眼里没有任何虫,一心一意照顾小小的王,手里拿着方形盘子,夹了一块奶油小蛋糕,奶酪布丁,然后变幻出竹节虫虫肢,重新拿了新盘子,盛满了香肉酱。
言谕朝他走过去,哈苏纳的眼睛里有一点点失落,但是脸上却没什么情绪,直到他看见言谕,眼睛里的笑才重新亮起来,好像看见了幼年的冕下,他才感觉到他死气沉沉的虫生燃起了新的希望。
冕下是只很温柔的虫,哈苏纳一直觉得自己的缺点很多,从家族出来后,白塔对他的培训非常严苛,他也一一接受,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存在对任何事物都没有意义。
竹节虫家族是个很小的家族,他却是精神力唯一达到S级的雄虫,是好事,也是坏事,他的精神力经常失控,一只性情暴戾但强迫自己温顺的雄虫,说不定哪天就会血管爆裂而死。
白塔选择他,就是因为他的基因,和他对虫族本能的克制能力。
但是现在他的虫生有了一点点不同,他想要看着冕下,冕下的出现就像一盏灯,有的时候,哈苏纳望着他的眼神总是会变得无限温柔,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不仅仅把冕下当成了生活的全部重心,还把冕下当成了唯一的信仰。
他誓死守护他的信仰,只要冕下还愿意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王,再吃一点。”
言谕被哈苏纳的温柔询问劝动了,慢慢的吃着,伊黎塞纳也得到了哈苏纳的连带照顾。
伊黎塞纳的餐桌礼仪很标准,似乎这里的每一只虫都认识他,伊黎塞纳很有分寸的与他们交谈,每每有虫敬他酒,他就以水代之。
贵族们对待伊黎塞纳和对待言谕的态度极其不同,在他们眼里,伊黎塞纳本来是继承王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但是现在虫母冕下出现了,本该不受到恭维的六殿下,还是像从前一样受虫尊重,实在是难得的事。
身边的白狮有些不喜欢嘈杂的氛围,言谕小声问它,“你觉得害怕?”那语气很温柔,甚至算得上是在哄白狮。
白狮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不知道为什么,它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暴走的精神力开始平缓,正常来说,这是很艰难的自我克制行为,但是眼前的小蝴蝶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白狮从果盘里叼了一颗雪白的果子,送到言谕手里,可是果子上沾满了口水。
白狮顿了顿,龇起大白牙,粉红色的舌头隐约咬在牙里,隐含期盼地看着他。
言谕不嫌弃它,用袖子擦了擦果子,一口一口咬着吃掉了。
白狮鼻子里喷出的鼻息更大了,结实的身体拱了拱言谕,尾巴甩了甩,嗷呜一声,趴在言谕脚边,把大脑袋枕在肉厚的爪子
上,把另一只爪垫搭在言谕脚面上,闭上眼睛假寐。
吃过了饭,权贵们逐渐散去,他们依依不舍地看着王,王在哈苏纳怀里,和他们道别,头上还戴着一枚白玫瑰王冠。
是哈苏纳给他编的,他的虫肢实在太多了,抱着王的同时,另外两只手快速编花环,然后轻轻搁在王的头上。
言谕留下了伊黎塞纳,他想和伊黎塞纳讨论一下新学期开学的事项,哈苏纳退了下去。
他们俩坐在花园里的小池塘边,阳光很好,水池边的石头长着细薄的绿苔,池面上有水生睡莲,散发阵阵幽香,白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把大脑袋枕在言谕脚边。
言谕握着它的大爪子,厚厚软软的肉垫,沾上一些细碎草屑,白狮乖乖的让他玩肉垫,不过,在被捏捏的时候,它会本能地蜷缩一下爪子,然后它会把利爪都小心的收起来,生怕挠到小蝴蝶细嫩的皮肤。
白狮很懒,呼噜噜睡着了。
伊黎塞纳打开光脑,念必备清单,“书本,机甲,一个校园网智脑,住宿同学要带生活用品,洗漱工具,然后可以带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毛绒玩具,植物,学校里会有一座植物园,还有飞行场,射击场,图书馆,你的那张金卡还是可以刷开禁书区。”
“听起来不错。”言谕眯着眼睛,看向池塘,池塘里泛出光的波澜,有些晃眼,但他觉得很开心,“伊黎,我们俩是一个班级的吗?”
伊黎塞纳看了看分班表,点头,“是的,很巧合,但是我觉得很幸运。”
“嗯。”言谕躺到青草地上,把头枕在白狮身上,马上他就听见白狮发出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它很舒服。
伊黎塞纳没有躺下,他稍微低着眼睛,才能看见言谕,还有他调皮的溜出来喘气的蓝白翅膀。
他的翅膀比阳光下的水面还要光彩斐然,言谕漂亮的桃花眼抬起来,静悄悄地看着伊黎塞纳,“要不要和我一起躺下?很干净的。”
伊黎塞纳犹豫了一下,轻轻在他身边躺下,言谕就翻了个身,猝不及防和伊黎塞纳湛蓝的双眼对上。
那双眼睛很快躲避着他,但是没过五秒,就又把视线移了回来。
伊黎塞纳低声说,“言言,我可以申请,继续和你成为搭档吗?”
言谕眯着眼睛,笑盈盈地说,“为什么不可以?我们不是最好的搭档吗?如果我们俩能一起组队参加联赛,肯定会取得好成绩。”
伊黎塞纳的脸颊泛着红,他伸出手,伸向言谕的脸,言谕下意识闭上眼睛,就感觉凉嗖嗖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脸颊上,一触即离,伊黎塞纳好听的声音低低的说,“你的脸上有草屑,我帮你剥掉了。”
言谕慢慢睁开眼,他看着伊黎,觉得他有一点点可爱,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脸红,于是他毫无保留地拥抱了伊黎塞纳。
“谢谢,伊黎,你总是会陪在我身边。”
伊黎塞纳整只虫都僵硬住了,被拥抱住的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而且那只虫还是言谕,但其实他
们已经拥抱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比不上现在这个拥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
言谕也比在荒星系时长大了一点,但还是软软的,还是那么可爱。
言谕的后颈刚好落在他的犬牙之下,他只要一口咬上去,幼年虫母冕下的腺体就会沾染上他的味道,其他的雄虫都会察觉到雄虫入侵了冕下的腺体,标记了尊贵的冕下。
偏偏言谕毫无防备,他很信任伊黎塞纳,他甚至在毕业考试时把后背交给了伊黎塞纳,共同面对暴虐的星兽潮。
西塞庭军校六年,他们的意志力已经无比坚强,但是好像只有两只虫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说话方式还和小时候一样,对彼此毫无保留。
“……没关系的。”
伊黎塞纳闭上眼睛,绷直了身体,却感觉言谕打了个哈欠,拉过他的胳膊,这动作莫名其妙的熟练,好像他拉过某只虫的胳膊,这样睡过。
伊黎塞纳的心有一点酸酸的。
然后言谕在他肩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轻轻地睡了过去。
伊黎塞纳为他挡着阳光,阳光只能照到言谕白生生的耳垂,小小的,软软的一小粒,阳光的交界线把他的皮肤隔成橘红色和雪白色,余晖落在他的睫毛尖上,他的睫毛稍稍颤抖着,好像有些不安。
伊黎塞纳不知道他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总是这样,他小的时候不是被慕斯元帅好好的护在心里吗?怎么会有睡梦中不安的情绪产生?
还是说,是他想多了,是不是草地太凉?地上有小蚂蚁?还是白狮的呼噜声太大?
一定是白狮呼噜声太大,伊黎塞纳冷冷的想,它和言言那么亲近,真的是没开智的兽人吗?
但是伊黎塞纳不想叫醒言谕,他很珍惜这样的时刻,鼻腔里不仅仅有睡莲的香味,也有蜂蜜淡淡的甜蜜,他很想化身蜜蜂去采蜜。
伊黎塞纳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耳垂,不知道现在亲他一下,他会不会醒来?
伊黎塞纳垂下眼眸,忐忑的,靠近了言谕的耳畔,嘴唇轻轻碰到了那粒可爱的,软白的耳垂。
吻了一下。
言谕没有醒,他在睡梦中咕噜了一声,软软的躺在他胳膊上,脸睡的红红的。
伊黎塞纳压抑不住自己的心跳声,他有点害怕,自己的心跳声会不会被言谕听见?
言谕确实听见了,很吵闹的喧嚣声,但是还不足以把他惊醒,他循着声音,把头抵在发出扑通声的地方,试图让它的声音小一点点。
他觉得那地方有点硬,于是把手抬起来搁在稍微凹进去一点的地方,搂住了吵闹的大机器,拍了拍他,让他不要吵。
伊黎塞纳忍不住把他抱进怀里,修长的手按住他的后脑,轻轻地揉着,也闭上了眼睛。
风轻轻的吹,两只虫崽,一只大白狮,卧睡在池塘边,静静地享受时光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