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回事啊!
这样一搞岂不是真要打架了吗!
果不其然,雌企鹅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幼崽,紧接着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同类,伸长脖子,勃然大怒,把鳍翅张得像两面扇叶,嘴巴里不停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企鹅妈妈虽然在判断介入时机上是个萌新,但在战斗力上出乎意料的跟企鹅爸爸是同一个类型,一样的莽,一样的头铁,一样的能打。
本次社交最后以两位母亲大打出手告终,两只之前还在打架的幼崽都看呆了,不知不觉就贴到了一起,颇为敬畏地观察着脑袋顶上的世界大战。
如果说这天安澜还是只是觉得自己的社交之旅不会那么顺利,那么接连数天发生的同类灾难让她彻底放弃了“撑腰”这件事,对老妈的期待从“可靠的后盾”变成了“您老人家还是看戏就好”。
没有长辈的帮助,她不得不自己振作,有架就打,打不过就躲,由此因祸得福,撕打水平直线上升,抗击打能力完全爆表,叨起鹅来又凶又狠,堪称胎毛毁灭者。
三周大时幼崽们被放出去跑着玩。
整个大群里的小企鹅按照所在位置自动分成了几十乃至上百个小团体,一群一群地凑在离母亲不远的地方玩耍打闹,安澜顺理成章地成了附近小群的孩子王,每天不是在武力镇压这个,就是在武力镇压那个,腾出手来还能带着幼崽们打打群架,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但是风险因子并没有下降。
离群太远再也找不到母亲、在成年企鹅争抢中被杀死、幼崽之间发生冲突导致严重伤害......这些情况每分每秒都在帝企鹅大群中上演。
安澜曾亲眼看到一群幼崽打架时因为没有留意地形导致其中一只不慎从冰坡上摔了下去,虽然冰坡上下的落差只有一米左右,但是这只幼崽落地的姿势非常寸,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晚些时候它的母亲找过来,先是不停地尝试用嘴巴把幼崽扶起,然后又尝试把它裹在身体下面为它保暖,但一切行动都无力回天,只能愣愣地站在边上,站了很久很久。
在南极冰原才生活了不到一个月,安澜已经习惯了那些无处不在的幼崽尸体,因为温度太低,它们都被冻成了冰雕,永远留下了死去时的模样,警醒着后来者此地有多么残酷。
好像这还不够似的,雄企鹅们在第四周伊始从海边赶回,队伍明显比离开时缩小了一整圈,只消看一眼她就知道接下来两周又会有相当一部分幼崽失去生存的希望。
因此当企鹅爸爸出现在视野里时,安澜高兴得叫了好一会儿,或许是她鸣叫的声音太急促,刚才还在嘎嘎嘎的老父亲忽然卧倒在地,肚皮贴地展开了滑行,滑到上坡的阻碍才站起来,兴高采烈、摇摇晃晃地朝家里飞奔。
重逢场面是一段无比美好的记忆。
安澜只记得父母不停地说着悄悄话,用脑袋顶着对方柔软的胸脯,摩挲着彼此的鳍翅,又低下头来轻轻地触碰她的脊背。
当被交接班的雌企鹅出发远行时,企鹅妈妈就跟脚爪被黏在冰面上了似的,怎么都挪不动,一直...
等到最后一批企鹅踏上行程才恋恋不舍地同他们告别。
母亲离开后,一个新的考验出现了。
企鹅爸爸不知道安澜已经形成的社交风格,比起老母亲的手足无措,它似乎非常乐意介入冲突,幼崽群只要一发生追逐,就有两道视线戳在她的背上,仿佛要烧出两个洞来。
成熟的小企鹅怎么可以叫家长!
安澜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己的固定班底拓展了奔跑范围,一直跑到安全距离的极限才停下来,同“驻扎”在这里的另外两个幼崽小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嘴巴和鳍翅说话。
事实证明固定班底在天天挨她毒打之后是真的能打,因为它们都长得像黑芝麻糯米团子,所以安澜给起名叫圆圆、滚滚、团团,肥肥和胖胖,三只是女孩子,两只是男孩子,这支黑芝麻小分队在附近简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每天都有小企鹅被小分队叨得难以招架,用最快的速度跑路。
它们跑起来时会把脖子缩起来,身体前倾,脚下踩着小碎步,看起来很像时驼背小老头,背后还飞着被叨下来的松散的毛发。
五周大时安澜已经成功占领了这块区域里最舒适的小雪坡,小雪坡算是个小高地,比边上高出一米左右,站在这里可以望见更远处。
虽然她不管朝哪看看到的都只有密密麻麻的帝企鹅,但偶尔也会有有趣的画面出现,比如说三只特别喜欢躺在地上的单身企鹅,比如说两只喜欢把脖子扭成舞蹈样的大企鹅,再比如说某只有点格格不入的企鹅幼崽。
安澜看到它纯粹是个意外。
或者也可能不是。
那天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催促她朝大群东面看,当她的目光落在东面一个幼崽小群身上时,精准无误地看到了其中一只幼崽。
它的个头特别大,但是看起来有点憨傻,不管边上的幼崽怎么撕打都不甚在意,打到它才会反叨两下,之后又陷入一种奇怪的无欲无求的状态,左脸写着“我在放空”,右脸写着“我要摸鱼“。
不知道为什么,安澜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