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饭到吃完饭什么动静都没有,安澜只能合理揣测在树林里吃饭的是那群跑得很快的游荡者,至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考虑到它们最近似乎常常在坏女孩联盟看得到的地方一闪而过,这个揣测的正确性没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
可是......仍然有不合理的地方。
游荡者的最终目的是成为新氏族的一员,最起码也是和领地内的雌性斑鬣狗发生关系、繁育后代,提高自己被氏族接纳的概率,或至少改善自己在这片领地内和氏族成员狭路相逢时的待遇。
问题来了——这群雄性待在中部猎场干什么?
正如先前所说的那样,待在中部猎场的坏女孩联盟是希波联盟东移之后首当其冲的狩猎队,这就意味着大部分狩猎队都在更加靠西靠南的地方活动,只有当巡逻、需要击退入侵者或是食物短缺的时候才会往狮群活动更频繁的东部跑。
不去西边碰运气,反而在中部乱转,难道它们希望求偶的对象是坏女孩联盟中的一员?是“武德充沛”的联盟领袖?是越老越平和的母亲?还是释放出最多欢迎信号的圆耳朵?总不能是像根木头一样的她自己吧?
关键也没看到过什么求偶的举动啊。
虽然仔细想想,这群游荡者就是想求偶都没什么机会——每次只要它们稍微露个脸,坏女孩就想起自己当初被甩脱的那一次,不管是在吃饭、在训练还是在小憩,都会立刻爬起来进行驱赶,而且常常一追就追出上千米远,氏族雄性看了大牙都要笑掉三颗。
......这或许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单方隐身版本吧。
安澜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不过有游荡者在附近活动对她的目标来说有害无利,为了加入氏族,这些雄性对领主雌性总是表现得很温顺,危害性并不高,而对一些无法准确分辨氏族成员和游荡者的威胁来说,很容易就会将这两个群体混为一谈,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类似的事情在某个大雨天发生了一次。
当时坏女孩联盟正在一棵金合欢树底下躲雨,等到雨势渐歇时,笨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把自己生出来的三个毛球拿来当靠枕靠着玩。
可怜的幼崽本来就在爆毛,一身短绒逐渐被更长的卷毛取代,往雨地里一躺简直就跟毛绒玩具丢进泥浆没什么两样,捞出来时的尊荣可以让任何一个曾经洗过宠物的人眼前一黑。
安澜变成动物之后自己都脏兮兮不知道多少次,所以一开始倒还撑住了,但等到雨过天晴、幼崽们站起来开始抖毛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事实证明,“眼前一黑”还有物理版本。
惨遭泥浆糊脸的巨型斑鬣狗不得不低下头笨拙地洗脸,恰在这时,她听到了耳边同伴们发出的低吼声,也嗅到了和泥腥味混在一起的竞争者的气味——
有狮子!
几秒种后,她恍惚看到了敌人的样子。
那是两只年轻强壮的母狮,转来转去的尾巴上都光秃秃的,看起来是遗传了没有尾巴球的基因。它们并肩在草原上行走,身边没有任何家族成员陪伴,但姿态很放松......直到发现了鬣狗群。
母狮子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紧接着,它们先后做出了紧绷的防御姿态,一边缓慢后退,一边从喉咙里挤出深沉的咆哮声。凭借过去的记忆,安澜可以轻松辨别出这种声响的意图:那不是在警告,而是在召集同伴。
最重要的是——这咆哮声中提到了幼崽。
作为竞争者的狮子和斑鬣狗在杀死对方幼崽的尝试上是毫无保留的、极度狂热的,这是写在骨血里的排除竞争的天性,也是代代相传的仇怨。
或许其他斑鬣狗无法察觉这种召集的危险性,但安澜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如果让狮群赶过来,还带着三只幼崽的坏女孩联盟将无法全身而退,她们要不现在逃跑,要不就让这两头母狮无法继续“说话”,且无论做出哪种选择,都必须呼唤其他氏族成员作为后援。
于是安澜直截了当地发出了求援的啸叫声。
被赶了一步的坏女孩朝侧面望了一眼,神色间似乎有些困惑,但它并没有怀疑自家后辈的判断,而是停住了往前进的脚步,不再尝试带领盟友对两头年轻母狮发动致命进攻。
整个斑鬣狗小群紧紧地集结在一起,保护着三只羽翼未丰的幼崽,在安澜的示意下朝着更多氏族成员分布着的西南方快速移动。
假如现在是一头母狮在这里,它或许会更加谨慎,因为知道自己无法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发动决定胜负的一击,反而会将陷在围攻当中;可是现在有两头母狮在这里,足以守望相助,给有幼崽要保护的斑鬣狗小群造成严重的困扰。
它们不愿意放弃进攻的机会,而是一路跟随在竞争者身后,希望能够尝一尝甜美的复仇的滋味......直到更多斑鬣狗的身影出现在草原尽头。
那几个身影对安澜来说正在渐渐变得熟悉,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个距离正面接近对方。
希望讨好领主雌性的游荡者们对召集做出了响应,虽然不会直接参战,作为战力也无法同雌性斑鬣狗相比,但却可以起到混淆的作用。
不出意外地,两头母狮立刻停了下来,以估量的眼神扫视着一大群和一小群似乎马上就会会合到一起的斑鬣狗,盘算着继续追踪的必要性。半晌,它们的吼叫声微微一变,从积极的召集变成了迟疑的劝退,隐隐约约还有些惋惜。
很明白——它们认为支援已经到了,更多的支援还在路上。
一场正在策划中的袭击就像这样被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