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先前推测过,变故肯定出在水坝狮群上几代的狮子们。
从南非到东非,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流浪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大概率是被人类麻醉后运送到这里的。可能出于研究东非狮和南非狮的目的,可能是出于研究白狮的目的,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引进或放归了一些救助狮子,结果没想到它们身上带有特殊基因。
种种因素成就了保护区里唯一一头白狮......也给安澜带来了偏头痛。
接近四岁,王子的鬃毛已经发育得很漂亮,不少游客千里迢迢赶来和它偶遇,也有不少母狮被这种特殊的外观吸引。
其中就包括她的好姐妹,水坝领地的小肥美。
安澜至少六次看到苏丽和王子在小树林后面约会,好像完全忘记自己当年被对方的族群殴打过一样。无奈一方到了性/成/熟的年纪,一方还是个毛头小子,所以暂时还没搞出什么狮命来。
随着和苏丽越走越近,孤僻的王子也从更靠近水坝流浪狮群到更靠近西岸小分队。
但它的存在是在挑逗安澜的神经,也是在挑逗马赫蒂的神经。
水坝母狮不会接纳一个像小分队那么庞大的群体,即使接纳了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小分队本质上是马赫蒂的女儿团,而不是母狮团。
作为唯一的群居大猫,狮子自有一套规避系统来尽最大努力规避近亲繁殖。如果一头雄狮掌控领地的时间太长,女儿们都长成了,它要么会自己出去占领其他狮群,要么会和母狮一起将新成长起来的雌性分出去组成小队。这种小队会先游荡一段时间,然后在安顿下来后接纳新的雄狮,并诞育子嗣。
西岸小分队现在就无限接近这种队伍。
对安澜来说,雄狮不雄狮无所谓,姐妹喜欢,就由她们去,问题是接纳了之后会怎么样。
如果她带队一直在水坝北区游荡,这头雄狮就会不可避免地被老父亲和兄弟们视为威胁。假设它被驱逐了,留下的幼崽很难说会遭遇什么命运;假设它返过来驱逐了地主雄狮......一来她不希望陌生人欺负家人的事情发生,二来看看王子这样,怕是黑耳朵一个都能打它两个。
长得好看,不经打,不得行。
安澜叹了口气。
说来说去,要是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就好了。水坝南北两区的狮子都越来越多了,南部狮群养活了九只幼崽,北部这里养活了六只,等它们再长起来,老的也生,小的也生,简直就是指数爆/炸。
一个领地的猎场是有限的,为了争夺猎场,双方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擦枪走火,难道将来真要把水坝变成战场?总不可能去指望小狮子养不活吧?
安澜拍拍尾巴。
沉思着,沉思着,她的目光就又盯住了远在三十公里之外的西岸。
那是一艘即将沉没的巨轮。
没有新鲜血液注入,这块原本辉煌的土地终究会被周围的狮群吞并,从此失去姓名。如果是一头平凡的母狮,一辈子都不可能产生这种野望。但安澜不仅仅是一头狮子,她还是......她自己。
既然注定有狮群要得到这片土地,为什么不能是她的狮群呢?
一块大小适中的领地,一份豁出性命的保护,以及......可供无限畅吃的食物。
在断奶前,幼崽们能不能吃饱肚子完全取决于母亲愿不愿意喂养,以及有没有足够的乳/汁。大多数生活在野外的狮子都有相当强烈的母性,但也有少部分不愿意抚育幼崽的。这种狮子在人工圈养和散养的环境里更多,以至于工作人员要绞尽脑汁想办法去当人类妈妈。
幸好尼娅斯比是个好母亲。
它对选择藏匿地点、清理气味和合理喂养都有自己的一套,安澜要做的全部工作就是协助狩猎,以及在母亲外出享受私人空间时带一带孩子。
就这么相互配合着,小狮子慢慢地长大了。
尽管安澜自己不觉得自己小时候很调皮,也不觉得黑耳朵和托托小时候特别调皮,但轮到她来带崽……又是种全新的体验。
从大狮子的角度看,这些小家伙在躺着嗷嗷叫的时候特别可爱,在蜷缩起来打哈欠的时候特别可爱,在摇头摆尾左脚绊右脚啪叽一下摔倒在地的时候特别可爱......但在扑上来咬耳朵咬尾巴咬爪子的时候简直是一点都不可爱。
没有一天她的毛是干的。
可怜的尾巴球被小狮子们咬了又咬,安澜每隔几分钟都要抱着尾巴看看,担心自己会英年早掉毛,成为远近百里闻名的秃尾巴母狮。
为了从小培养孩子们的“行为规范”,她连思考时的习惯都改变了。过去她喜欢在想事情的时候晃尾巴,现在换成了舔爪子。因为尾巴一旦开始甩起来、拍打地板,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就不是安澜自己可以控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