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一在风中传递出去,不远处就响起了诺亚恍然大悟的认同声,响起了贾希姆温柔的低吟声,响起了哈米西惊喜的喃喃声,响起了尼雅懒洋洋的咕哝声,响起了两头小公象兴高采烈的应和声,这些声音肆意回响,逐渐混到了一块。
流浪汉们于是窃窃私语,正视了象群的存在。
半晌,首批抵达岛屿的大公象用比先前更加友善的态度“接待”了她们,先是居于首领地位的公象,然后是长牙公象,其他公象,都上前来和母象们进行了彬彬有礼的接触,部分成员似乎还在品尝竞争失利的苦果,但不影响它们完成互动。
贾希姆和其余小公象飞快地跑到了姐妹们中间门。
这一动作,二代象群和流浪汉之间门就变得有些泾渭分明,仿佛两个不同的城邦,隔着无法逾越的高墙,但如果说安澜向外婆卡拉学到了点什么,那就是头象的每个举动都会有多方面的影响。
非洲象不是喜欢用爪牙说话的动物,即使在硬碰硬的求偶场合,绝大多数公象也会满足于用牙齿将对方挥退,少数凶暴的也顶多制造些鲜血淋漓的创口,并不会刻意地追求击杀;而在非对抗性场合,它们会用语言和动作交流,谈到交流,脾气温和的总是比一言不合就发火的更“畅销”。
安澜的呼唤是身份强调,但也是证明——
证明被呼唤者在这个容易被冷待和驱逐的年龄段中仍然好好地待在家族里,受到象群的保护,受到头象的认可,受到其他成员的接纳。
它们必定有某种超出寻常的特质。
或许是体型潜力特别大,或许是长于判断掠食者的动向,或许是能够从两脚兽那里得到什么启发......抛开这些不谈,至少“格外合群”跑不了。
公象并没有教导后辈的义务——事实上,它们甚至没有什么紧密的族群制度,那些自认为拥有足够力量和知识的大公象,以及单纯喜欢独处的家伙,都会选择独来独往——它们只是倾向于这样做,因为从前也有公象这样为它们做过。
既然都是要把知识传承下去,有这等“骨骼清奇”的好小伙,不比路上随处捡的后辈强?
安澜把算盘打得噼啪响,事情也的确在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根据诺亚的最新反馈,在母象们回到河边之后,被他带着逗留在林地里的公象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流浪汉群体的态度来了一个没有一百八十度也有九十度的转弯。
大喜过望的诺亚当即开始加倍“使力”。
很快,他的努力就得到了回报。
被选中的那头大公象,也就是那头年纪最大(接近六十岁),和诺亚进行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安澜对这名年长者还挺有印象,因为在一干狂奔的公象当中,站在原地不动的真的非常明显。
时光对这头老年公象并不苛刻,它既没有瘦得皮包骨,也没有带着一身旧伤,哪怕最挑剔的游客前来也会给出“依旧壮观”的评价,但衰老是肉眼可见的,在记忆里,它身上的十字纹路都好像比同类更深一些,粗短的毛发也更加稀疏。
这样一头公象在野外已经过了可以震慑住其他流浪汉的年岁,它不一定会被自己带大的后辈嫌弃、背弃、抛弃,但它肯定已经让出了这个松散群体的领导地位,成为比游离在边缘的角色。
有智慧,有阅历,有空间门......选择它作为切入点简直是再恰当不过了,更何况从过去几天他带着小公象们绕行空地的经历来看,只有在靠近这位年龄差大到让人绝望又十分佛系的老前辈时,脾气最坏的塔姆和阿拉法特才会表现得相对平静,没有蠢蠢欲动,也没有因为自觉受威胁而焦虑不安。
现在只剩下唯一的一个问题——
除了一路上的打打闹闹、叽叽喳喳,年轻的孩子们其实没有什么能够给它,这位年事已高、甚至差不多走到生命最后一段时光的“父亲”,掌握着全部的主动权。
诺亚需要在接下来有限的时间门里通过不断接触向它证明五头亚成年公象会是不错的“旅伴”,它们会比这个公象群体中的其他流浪汉更近、更亲密、更依赖地陪伴它走完这最后一程。
他对此很有信心。
他当然有信心——“依赖”对在营地里长大的小象来说基本上算是生命的底色,它们花了那么多年做野化训练就是忘掉对人类世界的依赖,将残存的那些转移到可靠的年长者身上又有什么难的呢?
一边是已经不再需要它的流浪汉大群,一边是“好相处”的亚成年,选择是相当容易被做出的,而有了这位长辈的选择,被它带大的其他流浪汉会顺理成章地接纳新后辈成为松散群体的一员。
谁都想不到这次求偶场合会出现这样年长的公象。
这不是“主线任务”开出的“金色传说”,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金色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