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生才下了约莫半层楼梯,忽然如蚂蚁遇水,折了回来,朝走廊的麻雀们张罗——
“丁太监来了!”
文科复读班走廊上的学生立刻鼠窜进教室,隔壁理科班的也稀稀拉拉有了动静。
王一杭反应过来,说:“你是不是要进去了?”
徐方亭越过他肩头一看,走廊果然几近清空。
“那、明天见了?”
“明天见。”
“明天见。”
两个大男生异口同声,但又不太愿意合体似的,对视一眼,各自蹙眉,不着痕迹转开眼。
徐方亭忍俊不禁,可不好太明显,只得抿了抿嘴。
“你们能来看我,我很开心……真的……谢谢。”
她本想叫两人的名字,但无论哪一个,都还没只叫过名字,总觉得太过亲热,不合适。
“太客气了。”
王一杭这回抢了头筹,单独他一道声音,比刚才重合时清晰,好像就能更容易住进她心里似的。
“跟我说这话干什么……”
谈韵之不甘落后,速度比不上,就在语气上补回来,毫不掩饰那股熟稔的关切。
这落在王一杭耳朵里,又成了无法消受的娇嗔。他不禁挪开一步,侧头瞧他,想割裂同盟似的。
两人这一较劲,时间拖了片刻,刚才别人预警的“丁太监”出现在楼梯口——
丁大海一米七五左右,体重压扁了身高,看着一米七出头似的。他负着双手,没有老教师那般威严,眼神带着几分调笑:“哟,方亭,今晚这么忙啊?”
“哎,老师,朋友来看我。”
徐方亭稍稍抬手,眼神给两个大男生作别,从他们中间的裂缝出来。
“我先走了。”她用近乎气音声调说。
王一杭嗯一声,谈韵之拿起手机无声在耳边晃了晃,徐方亭看了他一眼,也不说有没看懂,便头也不回大步走回教室。
丁大海特意打量两个大男生一眼,王一杭叫了一声“丁老师”。
丁大海不急着进教室,走进两步,意外道:“你哪届的?”
王一杭说:“上三届文科班,您教我隔壁班,我在7班。”
丁大海恍然大悟,笑道:“有印象了,你是不是那年全校第一考上沁南大学?”
王一杭笑道:“是我,方亭是我初中同学。”
“原来如此,难怪我看着有点眼熟,”丁大海和悦道,目光转向谈韵之,“你也是?”
谈韵之避免节外生枝,简要道:“我是他大学舍友,也认识方亭。”
丁大海点头,说:“了解了,那我就放心了。”
三人便由此分道扬镳。
谈韵之和王一杭避免楼梯回声,出了教学楼才讲话。
谈韵之揶揄道:“王一杭,看不出来,你当年还是学校状元。”
王一杭道:“小城市的高中当然不能跟你们大城市的比,我的成绩在你们那里就是吊车尾吧。”
谈韵之回过味来,笑骂道:“你是拐弯抹角骂我一样菜啊!”
王一杭正想回答,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哨声,一个挂红色值日牌的老师眼神跟着过来——
“你们哪个年级的,快回去教室,不要到处乱跑!”
谈韵之和王一杭交换一个眼神,往校门方向大步流星,惹得那道目光跟追光灯一样赶来。
谈韵之和王一杭越走越快,越快越急,不知哪个先更改频率,跑了起来,另一个提足跟上,竞相追逐,互不相让,一阵风似的刮到校门口。
若不是门卫卡了他们一下,两人能从城西跑向市中心。
龙胆蓝911停在马路边,几米之外,王一杭忽然使劲推了一下谈韵之后背,后者差点扑上911。
谈韵之愤然回转身,二话不说先揪住他的衣领:“你有病?”
王一杭抹开他的手,暂时不还击,愤然道:“我以为你只是来看一下她,说好的高考前不打搅她,你叫她去酒店什么意思?”
谈韵之在胸前揉着手腕,一副随时动手的架势,道:“开两间房,你龌龊什么!——你要是看不过眼,你也来开房。”
开房一词何其暧昧,这不但表面刺激单恋的男生,隐藏在深层的困窘更叫王一杭心慌:他家境一般,即便住酒店也要考虑价格,哪像谈韵之轻轻松松就能给心仪的女生提供最好的条件。
王一杭生硬道:“你说两间就两间,晚上你要敢梦游,我决不会放过你。”
谈韵之忽地一笑,前头怒火烟消云散,双手抄兜,恶劣地逼近一步,但没动粗。
“王一杭,你这是嫉妒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我要是告诉你,我还牵过她的手,你是不是要气死啊?”
王一杭目光一顿,下巴微扬,拳头攥紧,眼看又要出手。
谈韵之不慌不忙,笑意未散,口吻嘲讽:“想打我呀?”
王一杭忽然松懈一笑,越笑越夸张,夸张到像作假,搞得谈韵之一头雾水。
谈韵之呵斥道:“笑毛线啊!”
“你也就只敢在我面前嚣张,”王一杭说,“我突然放心了,方亭要是随便的人,你不会二十岁还个纯情处男!”
谈韵之:“……”
谈韵之这回直接上手,毫不留劲,王一杭也跟他干起来。
两头蛮牛互相挤兑,脸上挂笑,借由体力发泄心头不爽,像两把粘毛器似的,把911外侧滚了一圈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