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阳看着天真可爱的孩子们,笑容明媚如她的名字,抬头见周息尘在看她,敛笑朝他点了一下头。
周息尘在观中待的久了,不似俗尘中的男子,出于礼数或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就慌慌张张将目光避开,他竟敢明目张胆的直视,还朝着她颔首。
温阳从未见过这般不通世俗的人,忽然起了捉弄之心,把一朵鹅黄色的绢花交给大丫二丫,在她们
耳边低语几句。
两个孩子奔向周息尘,缠着他让他蹲下来,踮着脚往他的莲花冠旁簪了一朵花。
孩子们兴奋极了,围着他拍手哄笑,他竟也不恼,也不摘下,受了勋似的把它戴在头上,戴了一整天。
……
怀安中秋当晚在舅公家吃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果子点心,又跟着哥哥姐姐们跑到街上疯玩到深夜。提着兔子灯挂了满身的糖果丁零当啷的回到家。
回来仍不睡觉,在床上蹦来跳去。
沈聿总觉得这孩子近来太兴奋,容易乐极生悲。
结果一语成谶,第二天,怀安真的挨揍了。
但不是因为迟到,在怀安看来,简直是无妄之灾。
沈聿照例又早退回来。
许听澜事忙,家里人手不够,芃姐儿到了可怕的两岁叛逆期,情绪总是跌宕起伏,怀安又是个“人嫌狗不待见”的年纪,他趁着这几天得闲,早早回来带娃。
申时一下课,怀安就委屈巴巴的来到父母房里,伸出一只肿透了的左手。
都是亲爹热娘的,看在眼里哪能不心疼。
许听澜放下手中的算盘和账本,将儿子拉到身边来,不先问缘由,就让玲珑去拿消肿阵痛的药膏子来。
回到爹娘身边才感到莫大的委屈,怀安撇撇嘴,像是想哭,可是想想自己白天的经历,又觉得惨的可笑,于是哭两声笑两声,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
可把夫妻俩吓坏了,许听澜忙摸着他的额头:“不烧啊……”
待他缓了缓情绪,沈聿才问:“怎么回事?”
“今天学对仗,先生让我和陆淮分别做一句五言六韵的试帖诗。”怀安道:“今天外头又刮风又下雨,陆淮便作了句:好风迎密树,润雨泽溪塘。”
沈聿点头:“不错,你作了什么?”
怀安道:“我听着风对雨,又应景,就跟着学,我作的是:昼日迎风起,夜晚听雨眠。”
儿子能有这样的进步,沈聿简直惊喜,赞叹道:“也很好!”
怀安惨兮兮的喊道:“好什么呀,作完这句诗,陆淮就挨了顿手板。”
“为什么?”沈聿问。
沈怀安更委屈了:“您看,连您也不知道为什么!”
沈聿更是一头雾水,这句诗并无不妥之处,甚至对于一个九岁学童而言,颇有些可圈可点的地方。
“先生说,这‘雨’字犯了父讳。”沈怀安道。
沈聿微微蹙眉。
避讳的确是读书人逃不开的问题,规矩也极为复杂,皇上的名字、圣人的名字,祖宗的名字都要避讳,甚至有个别不要脸的地方官,也要他下辖的百姓避讳,比如前朝有个知州名字里有个“登”字,为了避“登”字,严禁百姓说“点灯”,只能说“放火”,于是便有了千古谚语:“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自古有不少名人避同音讳,当然,也有不少人鄙夷这种过于迂腐的行为,沈聿就是其中之一。
他记得这位西席的全名叫陆廷煜,若是“雨”字都算犯讳,那他的儿子孙子,岂不是都要避着“雨、与、玉”等极其常用的字眼,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沈聿道:“很没有道理,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
引用的是韩愈在《讳辩》中的原话,意思是:如果父亲的名字叫某仁,儿子难道不做人了?
“爹,我也是这么想的!”怀安叫屈道:“可我还没说话呢,陆先生提着戒尺就过来了,二话没说把我也打了一顿。”
夫妻俩都懵了,怎么还搞连坐不成?
“这又是为什么?”沈聿问。
怀安险些“哇”的一声哭出来,又是委屈又是怨愤:“因为您的名字里也有个’聿’啊!”
沈聿:……
许听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