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乎早有准备似的据理力争。这个千疮百孔的朝廷已经等不及温药滋补了,必须要尽快将红薯推及各省。
郑迁刚要反驳。
皇帝
打断道:“元辅,朕知道,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耕种红薯,各省气候、土质各不相同,所以要提前在各地屯田试种,再决定是否推向民间。”
好坏全由皇帝一个人说了,郑迁也不太好再驳他的面子,只好应下,回内阁票拟。
君臣的第一次交锋,皇帝险胜。
怀安从御座后面出来,满脸胜利的笑容,皇帝举起手来与他击掌。
这是他刚跟两个孩子学会的奇怪礼仪。
沈聿回到家,怀安正在院子里抽陀螺,见到老爹撒腿就跑。
沈聿一把薅住了他:“跑什么?”
怀安赔笑道:“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我看是精力过剩吧。”沈聿道。
“爹,天上有头猪!”怀安一指天空,从老爹手里溜走。
……
四月底,郊外繁花似锦。
怀安乘马车来到雀儿山,此时麦子已经收割完毕,满山都是耕种红薯的村民。
国朝的百姓大多保守,尤其是对于赖以生存的土地,新作物从引进到广泛种植往往需要几l十上百年的时间,但雀儿村的村民不同,他们眼看着张岱耕种实验田已经一年多了,甚至亲身参与,见识过红薯的惊人产量。
在张岱的指导下,用最科学的方法施肥、除草、挖坑、栽种,配合度非常之高。
顺天府尤为重视,每日派官吏前来表示慰问。
怀安打算请张岱进城吃饭,这段时间把老头儿忙坏了,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大圈儿,得好好补补。
吃完饭,一老一小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消食。
怀安看着四下井井有条的街市:“该说不说,新朝新气象,京城的市容市貌也越来越好了。”
“嗯,小阁老亲自在抓。”张岱对朝局依然敏感。
“小阁老?”怎么又冒出来个小阁老……
“郑阁老的长子郑瑾啊。”张岱解释道。
“他呀!”怀安回想起当年在席上,这家伙给自己当众难堪的事:“还别说,他抓治安倒是一把好手。”
“据说很费了一番功夫,什么盗贼啊拐子啊,统统……”张岱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孩子就不见了。
不见了!
张岱举目四望,只见一个高大的身着短打的男子,扛着怀安往胡同里跑去。
“坏了!”张岱拔腿就追,可胡同幽深,七拐八绕,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怀安被人扛在肩头,颠的七荤八素,等他反应过来,挥舞着胳膊腿拼命挣扎,一口咬上贼人肩头。
贼人“嗷”的一声惨叫,却并未把他放下,脚下跑的更快,跑进一座门楣普通的大门,内里轩敞开阔,像个阔气的人家。
“关门!”贼人一声吩咐,大门吱呀呀的关闭。
怀安连喊带骂,拳打脚踢,可双拳难敌四手,被两个小厮控制的动弹不得。这时候,内院走出一个锦缎道袍的中年男人。
男人快步上前,
呵斥左右:“快松手,休要对姑爷无礼!”()
姑爷?怀安双目圆睁:“谁是你家姑爷,你认错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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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带着一脸讨好的笑:“怎么会认错呢,介绍一下啊,鄙姓孟,以后就是你的老丈人了!”
……
沈聿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已经遭人“绑架”,正在乾清宫听皇帝抱怨言官的暴行。
京中近来不知何时传出一则谣言,说新君登基要选秀女。
沈聿神色如常。近来有不少官员上书劝谏,认为皇帝子嗣单薄,宜适当扩充后宫,民间传出选秀的讹传也十分正常,让顺天府发一则告示辟谣即可。
皇帝一脸的难以启齿,索性直接将奏章递给沈聿。
沈聿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浏览一遍,整个人被雷的外焦里嫩。
民间竟谣传皇帝有怪癖,喜欢初潮之前的女童,专挑十一到十三岁女孩子选进宫中。此谣一出,京城的结婚率直线飙升,百姓纷纷忙着嫁女,适龄女子嫁人就算了,家有十一二岁女娃的,也在拼命找婆家。
如此一来,十岁以上的男孩子是不敢独自上街的,因为极有可能被装进麻袋直接套走回家成亲。
皇帝叫冤不迭:“沈师傅,你是知道朕的,朕一个月有二十天在乾清宫居住,何曾这么的……猥琐!”
沈聿心里明白,皇帝此番是受到了先帝连累,早年间先帝听信道士之言,采集少女初潮时的经血炼制壮阳丹服用,就曾违背祖制,在民间选择十一到十三岁的女童,因此引发了宫变,此后才有所收敛。
可问题在于,言官不骂先帝,因为骂了也没用,弹劾的奏章像雪花一样飞进乾清宫,都是骂皇帝的,还给他取了个绰号叫“老牛”,专吃嫩草的意思。
皇帝气的来回踱步,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广开言路的誓言在前,又不能因言问罪。
沈聿忍笑劝道:“陛下,其实大家都有绰号,袁阁老善做和事佬,他们便叫他’裱糊匠’,姚尚书性格强硬,他们便叫他’姚把子’。”
皇帝一愣:“难不成沈师傅也有绰号?”
“有啊。”沈聿笑道:“沈炮仗。”
皇帝嗤的一声笑了:“这群混账,迟早找个由头收拾了他们!”
……
怀安此刻正大喇喇的坐在孟家的堂屋里,喝着可口的冰镇酸梅汤,吃着时令水果和各样点心。
孟老板站在一旁不住的赔礼道歉:“底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小贵人,您您您千万恕罪!千万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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