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开回到家中,家里气氛微妙,从前到后,小厮仆妇丫鬟纷纷屏息埋头做自己的事,洒扫的下人用扫把轻轻扫拂庭院里的落叶,生发怕出太大的声响。
韩氏站在女儿门前,身后跟着个提着食盒的丫鬟,隔着门扇怒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从小到大,爹娘什么事都依着你顺着你,教你读诗书,出门见世面,是希望你少一些束缚,多一些眼界,不是让你离经叛道,任性胡来!”
管事的说,小姐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进,娘俩就这样对峙了一整天。
“您自己都说他是个棒槌了,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棒槌?”门内传出谢韫沙哑的声音。
韩氏气的发抖:“我不过打个比方,你可算揪住这句话了!他是不是棒槌,你自己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不见!”谢韫道:“说来说去也没说出半点长处,一个只靠父兄的纨绔,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绣花枕头。”
“谁说他是绣花枕头,他是国子监的监生。”
“荫监生。”谢韫道。
“荫监生怎么了?国子监里荫监捐监多了。”韩氏道。
“凭父荫有什么了不起,我要是男子,就凭自己的本事去考。”
“你这不是抬杠吗?”韩氏道:“你怎么知道人家考不上。”
“能考得上早就考了,谁在国子监混日子啊?”
内室中,谢韫一边应付着母亲,一边换衣裳梳头发,换上一件烟灰色的窄袖曳撒,薄底靴子,头发用网巾束起,干净利落,便于行动。
“小姐,你要去哪儿?”知棋换上谢韫的衣裳,担心的问。
“我得尽快去找他想个对策。”谢韫道:“你一会儿就躺在床上,蒙着被子,谁来也不要理会。”
知琴道:“小姐,你饿不饿?”
谢韫叹了口气:“饿了一天,没感觉了。”
说着,手脚麻利地从后窗翻出,翻身跳进花丛。
谢彦开一旁看着,生怕妻子气出个好歹,急忙上前劝解:“你先消消火,事情恐怕有变数。”
韩氏愣了愣,最终说了句:“你那么有本事,就一直饿着吧。”
遂带着提食盒的丫鬟回到自己院里。
……
“你说什么?!”韩氏站起身来。
“可真不是我从中作梗,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谢彦开道。
“这孩子,怎么如此孟浪?”韩氏道。
谢彦开两手一摊,做无可奈何状。
韩氏叹道:“你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
谢彦开啜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想开点吧。一个无情一个无意,强配怨偶反是不美。”
韩氏斜乜着丈夫:“我看是遂了你的心意吧?”
谢彦开无奈道:“怎么又冲着我来了?”
韩氏喟叹一声:“我是管不了你女儿了,你自去问她,头上的发簪是怎么回事,谁送的,她闺中的
姐妹我都认识,如此贵重的东西,不能就黑不提白不提的,要给人还礼才是。”
“正说着婚事呢,怎么又扯到发簪去了?”谢彦开稀里糊涂的,就被推到女儿的院子里去敲门。
……
怀安几乎是被老爹拎着回家的。
许听澜本在教女儿弹琴,听见外室一阵杂乱的响声,琴弦突然绷断,险些抽在芃姐儿手上。
芃姐儿心有余悸:“娘,这玩意儿太凶险,以后不学了。”
许听澜微哂道:“嗯,今天又找了一个新借口。”
母女二人正要开始讨价还价相互拉扯的环节,便听见堂屋里,沈聿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给我跪下!”
“跟着小爷的人呢?一起提过来审。”
别说芃姐儿了,连许听澜都吓了一跳。
“不怕,自己先看琴谱。”许听澜交代一声,又披了件褙子出去。
怀安跪在屋里,长兴跪在院子里,沈聿许久没动过这么大的火气了,面色铁青,愤愤得在官帽椅上坐下来。
许听澜抬手示意云苓去倒茶来,再看儿子,偏着头赌气,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怀安惹你生气了?”她问。
沈聿瞥了怀安一眼:“你自己说。”
怀安将刚刚发生的一幕对娘亲复述一遍,又辩解道:“我只是想第一时间把话说清楚,没想到谢伯伯会出现在文渊阁,我倒还在其次,人家女孩子将来一旦退亲,多影响名声啊。”
许听澜迅速从他的一大堆废话中,提取出了重点:“你跟别人私定终身了?!”
“不不不……这用词太严重了!”怀安连连摆手:“我只是有喜欢的人了。她是一个私塾先生的女儿,人很善良,家世清白,虽然不是什么高门显宦,但学问教养绝不亚于那些大家闺秀。”
沈聿攒眉紧盯着他,直看得他芒刺在背,才问:“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怀安道:“我答应她要禀明父母,去她家里提亲。”
沈聿的目光充满犹疑。
怀安赶紧道:“您别这样看我,发乎情而止乎礼,我保证没有逾矩。”
沈聿拍案:“我也保证不打断你的腿!”
怀安吓得一哆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