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不管安平君和武安君的功劳再大,相国就是相国,历史只会给他更多的益美之词,知人善任,胸怀宽大,执政有方,所以秦国才能在
他的治下出现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而且,范雎真的没有可取之处吗?
并不是,范睢心计无双。他协助秦王铲除太后和穰侯的势力,让秦王真正掌权,他提出远交近攻的策略,让秦国这十年之间,一步不错的按照他定下的国家策略发展,并且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的几十年,秦国将继续按照他制定的策略,经营已有的基本盘,然后最终积蓄力量,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秦国攻打韩国、攻打魏国、甚至是攻打赵国,其实都在他的军事计划之内。他善于用间,他利用秦国特有的精油、瓷器等精品货物削薄了楚国权贵与楚王的关系纽带,让秦鱼在南郡一鼓动越人造反就成功了,秦鱼之所以只用了一个小小的计谋就能挑动越楚开战,其实就是因为有范雎十年如一日的谋算腐蚀做底,才能相对轻松的就挑拨离间成功了。
最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要数长平之战赵国临阵换将的谋划,其手段之绝笔,其谋划之精妙,历经几千年而不倒,足以证明其心计超凡之处。
对范雎,秦鱼虽然一开始就发现范雎对他审视太过,内心不喜,但他也从来没将范雎往坏处想过,在秦王面前更是避其锋芒,只要有范雎提出来的意见,秦鱼绝对是举双手双脚一百个支持,就差处处都听从他的吩咐做事了。
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此人才华横溢,心智无双,是经过历史验证的吗?
可惜,历史终究只是历史,人往往身在局中的时候,是很容易被眼前的迷障迷住眼睛和神志的。更何况,就像赵说以为的,范雎,其实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
范雎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个相国名不副实的话了,第一次说这种话的人,是赵国的平原君,后来平原君因为秦军卒看守不严私自跑了,但范雎自己知道,其实赵胜能跑掉,他有很大的责任在身上的。
他还曾经私自截留了安平君给秦王的信件,虽然最后证明其实他这个信件截留的毫无意义,但也更让他坚定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安平君这个人,其实是有天命在身上的。
据说安平君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前一晚梦到有白鱼灿灿入怀,次日烈日煌煌之时平安生下安平君,由此安平君的至亲,都亲昵的叫他白鱼儿。
白鱼儿,白鱼君,秦国,自有了白鱼之后,当真如虎添翼,如大鹏展翅,即将飞翔到无垠天际之上了。
君临天下,如在
眼前。
就是不知道,这个君,是正在咸阳宫的秦王,还是远在河内的安平君了。范雎进宫,去见秦王。
秦王见他一脸的忧虑,不由问道: "如今我秦国如日中天,相国因何忧虑啊?"范睢只是摇头,要说不说的样子。
秦王更好奇了,一连问了三次,范睢才为难的看看左右。
秦王挥挥手,所有人都出去了,秦王: "如今殿中只有你我二人,相国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秦王连寡人都不自称了,可见对范雎的爱重。
一直扎根在角落暗房之处的史官:大王,小臣还在呢,不过,算了,默默记录君王言行的史官,就是一支勤勤恳恳没有思想的笔,的确不能算人就是了。
范雎还是道: "在臣说之前,还请大王先恕臣不敬、妄言之罪。"
秦王的好奇心已经达到顶峰,豪气道:“寡人恕你无罪!”
范雎这才叹道: "大王,臣昨晚做了一个梦。"
秦王: "是什么梦?"让你这样在寡人面前一演再演。
范雎轻声道: "臣梦到大王崩逝,坐在王位上的,不是太子柱,是……"
秦王窒息:"是谁?!"
范雎:"……是安平君。"
秦王呼吸都停止了,好半响,他才道: “那么,范叔觉着,为什么是安平君呢?”
范雎额头微微冒汗,道: “大概是因为,安平君受老秦人爱戴,功劳又比太子柱大,且…且他是您亲自昭告天地祖宗,将其纳入大宗的秦公子,按理,他也是…可以继任为王的。"
秦王沉下脸,定定的盯着范雎。
范雎继续道: “太子柱,年长而无寸功,子孙,也泯然于众人,无见其才华卓著者。如今在王室中,安平君非常有威望。宗室有军功者,受其军备恩惠,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无军功者,享其财产便利,家中豪宅华服美饰车马富足。宗室与其经济般根错节,如果安平君有夺志之心,宗室必以其马首是瞻!
秦王: "继续!"
范睢继续道: “秦国以军功为显荣,安平君之军功,
在臣看来,可比武安君。”秦王狠狠的嗤笑一声,以表示他的不屑。
范雎摇头道: “大王啊,如果安平君不再向武安君提供粮草,您觉着,武安君,还能从秦国,拿到哪怕一粒粮食吗?"
秦王默然。
范雎:“安平君之能,看似在民不在军,但实际上,掌握了民,就是掌握了军啊。”
“再者,武安君待安平君,子侄之亲也就如此了。安平君身在邯郸的时候,武安君没有君令,就私自向赵边境屯兵,就是为了能听从安平君的召唤,用兵攻打邯郸,营救安平君呢。"
"如果安平君有志于王位,武安君……必定会助其得位!"
秦王: "那么,范叔觉着,该如何对待安平君呢?"
范叔:"不如以安平君为河内郡守,让其治理河内,震慑赵、魏、韩三国,这样,河内很快,就会彻底成为秦国的土地了。"
秦王大摇其头: “还不够。”
范雎非常为难,范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惶恐道: "臣只能想到这些,还请大王决断。"
秦王叹道: "寡人…尽知,相国退下吧。"
范睢: "诺。"
秦王看着范雎恭敬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角落里的史官奋笔疾书。
安平君可是说了,秦国的历史,绝对不能断层,大王和臣子们的奏对,臣子们对王上的谏言,一定要一笔不差的将其记录下来,为以后编纂秦国的历史做采集。
啊啊啊惊天大变啊,在秦国即将一飞冲天之际,太子储君之位不稳,继承人恐有变更之危。
秦国将相不合,相国怀疑战神武安君已经暗中投向了的安平君,若有宫廷政变,武安君支持谁,谁就是下一任秦王。
秦王已经老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弃社稷而去回归祖宗宗庙,面对接下来的继承人之争,武安君的背叛,他要做何选择呢.…
还没等史官脑补完心中的权谋大戏,就听秦王道: “来人。”
史官聚精聚神,心道,来了,来了,王令就要下达了,我可得一定记好了。
不,我一定要将今日所见所闻所
听所记多抄录几份,藏到不同的地方去,这可是独家记录,万不可被夺被烧被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