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繁觉得自己最近身体不太对劲,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了。
起初是有些失眠,入睡很晚,还总是半夜惊醒,但闻繁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自从那天晚上以后,闻繁或多或少还是会想起一些画面,哪怕他和绍熠随说了他会忘记,但这种事情本就不由他控制。
每次从梦里惊醒身上都是一阵发软的酥麻,他大概要用很久的时间才能将这件事揭过。
后来便不只是失眠了,他总感觉很累,夜晚睡不着,白天睡不醒,好几次他明明是窝在沙发上看书的,结果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色都暗了,全身困顿疲倦,昏昏欲睡,似乎还能睡很久,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
到这里闻繁还没有特别在意,直到他开始吃不下饭。
是某天刘姨突然无心的说了一句:“繁繁最近是不是瘦了,下巴都变尖了。”闻繁才惊觉,他去称了体重,比上个月称瘦了足足五斤。
他不敢再这样耽搁着,便和刘姨吩咐了些自己爱吃的菜,想着好好补一下,谁成想他吃了便吐,恶心干呕了一晚上,最后进胃里的饭菜约等于没有。
他身体不对劲的太明显,绍熠随也发现了。
这天晚上绍熠随回来得很早,看架势是要看着他吃晚饭,闻繁一个人面前就放着两个碗一个碟子,盛着粥和小菜,还有炸的金黄酥脆的鸡腿,绍熠随在给他剥虾,闻繁闷着头喝了口鲫鱼汤。
十分丰盛的晚餐了,满满一桌子,只要是闻繁吃过说了好吃的菜都给他做了一道,但闻繁就是没什么胃口。
绍熠随看他慢吞吞的舀着碗里的汤,把剥好的虾递到他嘴边。
“繁繁,把虾吃了。”
闻繁抿着唇,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太想吃。”
绍熠随:“听话,就吃这一只。”
闻繁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张开了嘴,想着吃一只就吃一只吧,结果刚咬了一小口,胃里便开始翻涌,明明闻繁以前最爱吃刘姨做的大虾了,但现在这个味道只让他反胃。
他猛地转开头捂住了嘴巴。
绍熠随扔下了虾和手套,面色凝重起来:“怎么了?”
闻繁捂着嘴摇头,胃部痉挛似的抽搐着,他强压着来势汹汹的反胃感,压得喉咙都开始痛,心口憋闷,眼泪都出来了。
压了一分钟,依然压不下去,他起身朝着卫生间跑去。
胃里翻江倒海,闻繁本以为自己会吐出来,然而趴在马桶边时也依然是干呕,他的手撑着旁边的架子,用力到骨节都发白了。
什么都没吐出来。
闻繁几乎有些精疲力竭,他喘着粗气,生理性的泪水涌出眼眶,顺着鼻尖往下滴。
门再次打开,绍熠随跟了进来,看到闻繁几乎跪在了地上,整个人都缩着,快步过去伸手把人揽住,轻轻的擦着他的眼泪。
等他缓过来一些后低
声问道:“吐完了吗?”
闻繁难受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轻轻点了点头。
绍熠随抱他起来朝外走:“我联系了陈医生,
他很快就过来了,检查一下。”
闻繁闷在他怀里没说话。
绍熠随抱人上楼,掂着怀里青年的重量,心也沉入了谷底,他竟然现在才发现人瘦了这么多,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的那晚。
那么激烈,闻繁会不会是被他折腾坏了身体……?
这段时间来他的心摇摆不定,总觉心虚,有意的在和闻繁拉开距离,再不缠着人睡在一起,所以便也忽略了闻繁的身体状况,没想到到今天已经这么严重了。
他抱着闻繁回了自己房间,把他放在床上,倒了杯温热的水给他。
“先喝点热水暖暖胃。”
闻繁捧着杯子不声不响,绍熠随心口抽疼,把他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揉着他柔软的发丝:“别怕。”
闻繁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陈医生来的很快,带着简单的仪器给闻繁检查了一遍,问他:“除了反胃吃不下饭还有其他症状吗?”
闻繁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他轻声道:“前段时间失眠有些严重,晚上睡不着,然后白天很累,感觉身体很沉,有些嗜睡。”
陈医生点点头表示了解,继续给他检查。
闻繁垂着眼眸,突然察觉到绍熠随的视线,男人拧着眉,心情都写在脸上了,闻繁看着他,轻轻勾了他的手指。
抿唇轻笑:“别皱眉啦,没事的。”
绍熠随反拉住他的手蹭了蹭。
陈医生检查完以后沉默了一会,说:“目前来看闻先生的身体是没有大碍的,反胃恶心吃不下饭的话不排除是消化系统疾病,比如慢性胃炎、消化性溃疡等等,失眠有可能是压力太大造成的,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或者是有心气不顺的地方,都可能是诱因。”
“但这只是初步的诊断,我只带来了最基础的设施仪器,保险起见还是等闻先生来医院做一次全身体检吧,我好进一步判断。”
陈医生只给出了这个结果,不能说是好还是坏,总之绍熠随悬着的心没能放下。
晚上他没放闻繁离开,喂他简单喝了点清淡的蔬菜粥,见他脸色红润起来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用捂热了的手轻轻贴着闻繁的胃部给他揉着,低声问道:“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闻繁摇了摇头。
干呕反胃只是间歇性的症状,会突然很难受,但过了那个劲又好了,没事人一样。
他说:“真的没事了,可能只是我之前吃虾太多,吃伤了,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又爱吃了呢。”
绍熠随视线盯着闻繁,紧绷的神经无法松弛,抱住他埋进了他颈间,双唇重重的摩挲着他颈间的皮肉。
闻繁笑了声,拍拍他。
这晚闻繁被绍熠随抱在怀里,竟然意外的没有失眠,他早早的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绍熠随今天没有去公司,他推掉了两个重要会议,让秦秘书把所有工作往后延,去医院的路上闻繁还听他接打了两个电话。
他知道绍熠随忙,所以只祈祷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陈医生的私人医院不在市中心,周遭很僻静,环境也不错。
闻繁到了以后陈医生便开始帮他做全身体检,血常规,肝肾功能,心电等等,还做了个肿瘤标志物检查,一般结果报告要两到三天才能拿到,但今天很快就出了。
SVIP休息室里,陈医生拿着一份报告急急忙忙的敲了门进去。
彼时绍熠随正抱着闻繁给他暖胃,就在体检完这段时间内,闻繁又干呕了一次,他不知道是嗅到了什么味道,胃里又翻江倒海的,两眼红通通的掉着眼泪。
陈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迟疑了一会说:“闻先生的HCG高得不对劲,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的正常值一般都低于5国际单位\\升,但是闻先生的报告显示……”
男人蹙着眉看了过来,陈医生:“高达4000以上。”
这个数值实在高得惊人,陈医生也不敢马虎:“闻先生再做一次相关检查吧。”
半个小时后,又几张报告出来,排除了隐睾症、绒毛膜癌和精原细胞瘤等一系列相关疾病。
陈医生眉头紧锁,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如果没有相关疾病的话,那HCG值这么高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了。
他说:“我觉得……闻先生可能还需要做个腹部彩超。”
闻繁怔住了。
他不会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的含义是什么。
陈医生提前打了预防针:“最开始我没往这个方面想,但是现在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显示都没有问题,所以不排除……”
闻繁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就那么直愣愣问了出来:“怀孕吗?”
陈医生点了点头。
空气中骤然安静了。
有了可能的方向后检查做的很顺利,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是怀孕了。
四十三天。
这个结果无疑是一颗原子弹,轰然炸在闻繁和绍熠随中间,他们都约定好了要忘记那晚的事情,明明可以依然做彼此最珍视的朋友,现在却说,因为那晚,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尽管这个孩子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胚芽。
忘了什么时候回了家,等闻繁思绪回笼落到实处时,他正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窝在床头。
绍熠随一步不离的在他身边,视线紧锁着他。
闻繁眨了下眼睛,看到男人双目赤红,轻轻开口:“绍熠随……”
他还想说什么,绍熠随突然把他抱进了怀里,声音沙哑沉闷,他像是多少年没说过话了一样,混乱又急切的语气:“繁繁……”
闻繁被他抱得有些疼,骨头都要碎了,他哼了声:“疼,你轻点抱。”
绍熠随瞬间松了力道,但并没有放
开他。
“繁繁……”男人嗓音哑得几乎要听不出原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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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圈着他,肌肉贲张仿佛打了兴奋剂的野兽。
他只是一句一句的叫着闻繁的名字,什么都没说。
闻繁贴着他的侧脸,仰着头看天花板。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想象中本该有的慌乱害怕都没有,反而是异样的平和。
他从小性格就比较软和,对什么事都很容易接受也很容易放下,怀孕……意味着他要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孩子了。
很意外,甚至隐隐含着一丝惊喜,他的情绪太复杂了,根本不能用一个简单的词去概括,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的性向,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绍熠随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刹那,闻繁已经想到了所有的解决方法,绍熠随不喜欢男人,闻繁就不会强迫他接受,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那天晚上是意外,既然闻繁会允许事情发生,那他就不可能拿这件事当做纠缠的条件。
他不想把事情把关系都弄得太难看,他完全可以带着这个小家伙离开,抚养一个孩子的条件他也有。
闻繁脑子里慢吞吞的过着这些想法,突然颈间一阵刺痛,他回过神来。
绍熠随咬了他一口。
闻繁也不生气,歪了歪头,轻拍他一下,嗓音温温柔柔的:“怎么啦?”
绍熠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心疼,怀孕有多辛苦不是不清楚,他把闻繁捧在心尖上宠着,哪舍得他受这种苦,但是他又很兴奋,前所未有的兴奋,身体的反应做不了假。
他在颤抖,呼吸又重又急。
闻繁有了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和闻繁之间有了一根再也扯不断的纽带,代表着他可以让闻繁永远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