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梦见一朵花,一朵磐陀裂生之花。
你曾对摩拉克斯说,枯石之中绝无生命可言。
他便让纯金之花自磐陀巨石中破壳而出,簪在你的发间。
自永固峭岩的裂隙之中盛开的花朵,灿烂而永恒。
它带着你,回到了你记忆里最美好的那段岁月,没有背叛、没有死亡的岁月。
———
你和摩拉克斯的关系,在你主动侍奉的夜晚之后发生了变化。
白日里,祂不再像过去那样独自消失,而是会载着你,在海山之间游历。夜晚,祂也不再刻意与你保持距离,而是会将长长的身躯盘旋在你周围,听你讲述你过去的故事。
在海边捕鱼、却失足落到海里的窘闻,长得过于精致、被当做女孩的笑话,和兄弟一起为母亲猎到上好的兽皮做衣服的快乐。
你如同异世传说中的山鲁佐德,用一千零一个故事吸引国王的注意。
只是不同于那每日处死一个新娘的暴君,你的国王性格沉静而庄重,仁爱而善良。故事里的山鲁佐德每日都要祈祷,可以得到恩赐见到下一个白天。而你唯一的烦恼,却是新生的神明对你的过度纠缠。
轻轻将缠绕在腰间的龙尾挪开,你蹑手蹑脚地走到岩洞靠近出口的位置,借着阳光看向手中的书籍。
为了让天衡之民过上更加富足的生活,摩拉克斯授与了你采矿之法、农耕之术,让你教与部族的人民,又赐予你武器和书籍,让你能够学习到从未接触过的知识。
摩拉克斯的慷慨,偶尔会让你感到剧烈的、灼烧般的痛苦。但你无法拒绝祂的恩赐,无法拒绝所有对部族的未来有好处的事情,只能微笑着、沉默着,疯狂地汲取知识。
你有的时候会思考,自己是否配得上神明的青睐?
毕竟,除了脸,你的身上就只剩卑劣的灵魂和处心积虑的献祭。
如果当初被选作祭品的不是你,如果是毫无目的、真正爱慕神明的人,摩拉克斯是否会对另一个人展现祂的偏爱?
你不想思考答案,你不敢思考答案。
你更加努力地学习祂授予你的知识,你辅助祂为天衡之民治理汐流,你陪着祂制造第一枚货币——摩拉。
你更加努力地扮演着祂的虔诚信徒,你教部族的孩子们传唱关于祂的儿歌,你让人们在岩壁上建起供奉祂的神庙,用香膏和花朵供奉祂。
你仿佛被切割成了两半。
一边冷漠地利用祂,一边愧疚地补偿祂。
或许有一天,一半会吞噬另一半,你不知道。
———
摩拉克斯半阖着眼,看着苍璧。
天理之下,魔神生而知之。作为背负着【爱人】命运而生的魔神,摩拉克斯自诞生起就在思考,在【神】存在的年代,【人】之于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呢?
脆弱也顽强,愚蠢又可爱,短暂...但美丽。
烦恼着、纠结着
,在白天隐藏着自己的苦痛,在夜晚熟睡后却会抱着龙尾,向神明无声地求救。
不可思议。
金色的眼睛透出深幽而邃密的目光,如同无底的深渊。
摩拉克斯的尾巴抖动了一下,将苍璧卷到身边。
———
天衡山立起约半年后,你们首次迎来了其他【魔神】的袭击。
在六千年后的璃月,在【七执政】各司其职、互不侵犯的时代,【魔神】的争斗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但在你的时代,这却是生活的常态。你们甚至已经习惯了,在巨怪与魔神的肆虐下迎接不期而遇的死亡。但好在,这一次,你们有了可以保护你们的【魔神】——摩拉克斯。
天衡山上,自西方而来的羊身人面、虎齿人爪的魔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对着山麓的村落吐出大片紫黑色的浓雾。
但不待村子里的人们忙慌,金色的半圆形护盾自空中展开,将整个村落都罩在了里面,隔绝了全部雾气。摩拉克斯自云海中浮现,庄严而肃穆地看向来犯的魔神。
似乎意识到了此次对手的强大,羊身魔神暴躁地仰天长啸,四肢着力,一跃跳到了空中,冲着摩拉克斯咬去。
龙身的魔神轻巧地甩尾躲开,巨大而锋利的爪子划向对手的腹部,带出淋漓的鲜血。
魔神的血自空中坠落,像是红色的雨。
你担忧地看了眼摩拉克斯,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转头指挥部族的人们,有序撤离到之前就准备好的岩洞里。
来不及带着细软,人们排成几队惶惶地跟随你的指令行动。
一个不到你腰间的小姑娘,抱着丑陋的布娃娃拽了拽你的衣角,问道:“苍璧哥哥,我们又要没有家了么?”
“不会的,”你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神明大人会保护我们的。”
———
等最后一个人走进岩洞,你自洞外关上门,独自等在血雨腥风的户外。
如天星般的磐石与紫黑的雾气交战在一起,振得天地仿佛都在动摇。你看不清摩拉克斯的位置,只能双手交握,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半晌,云海之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天衡山的一角扬起了巨大的砂土,似乎有什么庞大的重物顺着山坡滚了下来。
你的心揪成一团,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中间几次被掉落的磐石绊倒,手掌鲜血淋漓,却也毫不在意。
砰地一声,重物终于落地。
漫天飞尘中,你扑过去查看那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