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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魈能够与隔壁这位女中豪杰对峙,他大概会冷着脸反驳,摸了胸就会有小孩这种事算不得常识——不、那甚至算不得知识,而只是谬论。
可惜的是,此时的他并没有这个机会。
狼狈地扭过头以逃避清心亮闪闪的目光,魈微微侧头,让深色的发色遮掩住发烫的耳尖和面颊,强作镇定开口道:“...只是你我这般接触并不会导致幼崽孕育,不必担忧。”
“诶,不会么?”闪亮的眼睛一下熄灭,像是被霜打过的甜甜花,你蓦地垂下头,连头顶的呆毛都耷拉下来,无精打采地碎碎念道,“...唔,亏我还有点期待...”
“...期待什么?你想要,夜叉的子嗣么?”
“对啊!一个只到我腰间的、圆滚滚的、说话软绵绵的魈上仙!啪,没有了!”因为低着头的动作,你没有注意到那双金色的瞳孔正以堪称恐怖的眼神盯着你,也没有注意到逐渐变得深沉的魈的声音,而是自顾自地在那里比划着,“哎呀,好可惜。”
“算不得可惜,”包裹在青黑色布料中的手指搭上你后颈的齿痕,带着某种隐秘的欲望用力按压,魈俯下身,不复刚刚那副高洁仙人的样子,而更像是凶兽一般盯着你,“夜叉这种生物只懂杀戮,生来便要承受累世杀业的报偿...”
“这种命运由我一人忍受就好,我早有觉悟,”夜叉低下头,再次咬上你的唇,“...而你的善心,也只施于我一人便可。”
落在地面的影子重合成了一个,未尽的话也便消失在了交叠的唇间。沉浸在亲吻中的你不知道,这世上最后一位夜叉方才想到了什么,又喟叹了什么。
暖暖的阳光照在你的身上,只留满室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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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安静下来了呢。”
不知何时都凑到了邻居家院子里、观察清心家里动静的村民们互相看了看,纷纷露出安心的笑容。
“不愧是清心,海灯节那天看他拉着个仙人的手回家,我还以为我们这荻花洲又要遭殃了,谁知!嘿!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和咱们介绍仙人的名字。”
“仙人哥哥才不会伤害荻花洲,他前些天还帮爸爸打跑了坏丘丘。”
“诶,我可没说仙人是坏人,但是仙凡有别嘛,和仙人谈恋爱,谁知道清心是怎么想的。”
“就是说啊,咱们凡人的一生,在那些仙人的眼里估计就像是一个日夜、或是一眨眼般短暂。”
“这样说也太可怜了,小清心看上去可是十分喜欢那位仙人小哥的。”
“喜欢又有什么用,清心他早晚会——”
“——都少说两句,”曾递给你米窝窝、要你好好供奉仙人的白发婆婆敲了下拐杖,用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小清心有没有仙缘是他的事,我们作为大人不支持却来说风凉话,着实难看。”
看着村民们纷纷露出惭愧的表情,婆婆笑了笑:“好了,要是我老婆子的脑子还清楚,我记得天衡山南麓有一座铜雀庙,供奉的恰是这位仙人小哥的同族。你们若是有心,倒不如去把那座庙修了,也算不枉仙人这些年对荻花洲的庇护。”
“毕竟,咱们璃月可是与神同行的国度。可不能叫旁的国家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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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村民的言语自然逃不过夜叉的耳目,不管是关于恋爱、仙凡、铜雀的,抑或是关于寿限的。
寿限——短生种,长生种。
清心或许不能理解这之间的区别,魈难道也不懂得么?
自然不是。
作为已经活了两千年的夜叉,魈一路走来见证了太多人的离去——过去的主人、同族的兄弟、并肩的仙人。长生与短生固然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但在天理之前又同样的渺小,同样不可挽留。
既然必须失去,不如享受片刻欢愉。
如海灯节的烟花般,在瞬间成就绚烂,再用余生回忆。
七十年、八十年,魈本以为至少这一次可以获得短暂的休憩。
可惜,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所有情感绘制的美梦,都有醒来的那一天。
清心毫无预兆地咳血的那一刻,魈忽然想到一句谶言——【诸苦无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