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的待遇并不怎么样,这让这位年轻体弱的团长看上去更加病弱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轻易吹散。
国王给他赐了坐。
蔷薇坐下,态度恭敬的道了谢,而后才缓缓道:“臣认为该抓。”
国王摁在眉心的指尖停住了:“哦?你认为该怎么抓?”
蔷薇轻咳两声,而后慢慢说:“我认为王上,该将教皇抓住,打入大牢。”
“什么?!”
教皇和徐笙同时发出难以置信的诘问。
徐笙后面的话被林国汉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王上!所有教众都可以为我作证,我绝没有诬陷十皇子!他和那个歌颂者,还有潜藏在骑士团的一个团员是一起行动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窃取神像!神像丢失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您——”
“够了!”王上一声爆喝,堵住了教皇的嘴。
急不择言的教皇这才感到后怕,他垂下头,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到了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
“为什么要让我捉拿教皇?你是因为十皇子才被囚禁的,难道不想为自己伸冤吗?”
“身为骑士团,我的职责是保卫王上,守护整个理想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他目光移到教皇的身上,“我之所以让您捉拿教皇,并不是因为他对十皇子的指控,十皇子有没有犯罪,我认为不该听信一面之词。”
他顿了顿:“整个教廷都是那“一面”。等十皇子归来,听听十皇子的说法之后再定夺也不迟。”
国王的手徐徐放了下来,他年迈的身子挺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继续。”
蔷薇接着道:“可是教皇不同,他刚刚的陈述之中已经暴露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蔷薇皮笑肉不笑:“教皇稍安勿躁。您说第十骑士团的一位骑士,趁教廷的人守卫不严的时候,潜进了神殿之中,试图盗走神像。”
“有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教众是不被允许进入神殿的,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位骑士是在殿内盗取神像而不是做别的?还是说,当时有别的人在殿内?”
教皇顿觉口干舌燥,这位病秧子看上去随时会病倒,但说的话却字字诛心。
他看向王座,帝王威严牢不可破。
“我、我是,是那个骑士自己说的!他当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如果我放了那位歌颂者的话,他就放弃盗走神像。”
蔷薇点头:“禀告王上,当时情况确实如此。所以您让我调查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抓了一个
() 教众审问了一番。我想,教皇贵人多忘事,说的时候漏了一些小小的细节。”
教皇猛然想起什么,可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少年苍白的近乎没有血色的双唇翕动着,用言语将他一步步的推向了地狱:“那个教众告诉我,那位骑士在殿内许了一个愿望,他因此生出贪念,才想将神像盗走。”
这话只有明白个中关窍的人才能懂,恰好,国王就是那个明白的人。
骑士许了愿,就说明祈福并不是15天才能进行一次!
教皇一直在用神像灵力日渐薄弱的借口来蒙骗他,这剩下的14天里,可想而知这群人一直在做些什么!
他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着,指尖颤抖着指向教皇:“给我把他关起来!”
蔷薇领命,离开大殿的时候,国王终于恢复了冷静,这纷至沓来的事,让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蔷薇。”国王终于记住了这位年轻团长的姓名,“守护神像的事,就交给你们第十三骑士团了。还有,寻找十皇子的事,秘密进行,不要伤了他。”
离开大殿时已经入夜,林国汉给蔷薇披上了厚重的外套。
徐笙看着他这副奴才的样子,自以为有黑夜掩饰,不屑的撇了撇嘴。
“大殿上,你的话,差点让我陷入了被动。”
蔷薇的声音被夜色送了过来,轻轻浅浅的,气若游丝。
徐笙是个暴脾气,发难这种活儿向来是他先做的,忽然被蔷薇这么点了一下,就算有夜色遮掩,脸上也泛起一股恼意。
他没好气的回道:“是,是我冲动了。没想到你是想把守护神像的权利弄到手。”
“不过,我还是觉得刚才袒护沈时安他们的决定是错的,现在国王还不让我们伤害那个小屁孩,真是想想都憋屈。”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正在喋喋不休的徐笙差点撞了上去。
他皱着眉抬眸,措不及防撞进蔷薇的眼底。
冰凉彻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蔷薇暮气沉沉的说:“我不需要听你的理由,我只是在告诉你,你做错了。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会亲手杀了你。”
“我的队伍里,不需要成为负累的人。”
直到蔷薇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里,徐笙那口气才喘了过来。
那一刻仿佛能穿透骨髓的杀气,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徐笙毫不怀疑,蔷薇绝对会说到做到。
人已经走的足够远了,那股寒意也消退了大半。
徐笙轻笑渐渐变成无声的大笑,而后,蓦地冷下脸来。
他攥紧双拳,杀了他?谁杀谁还不好说呢。
*
从白昼一直跑到入了夜,沈时安跟在加奈身后,终于找到了穴居者的住所。
一直赶路,落地的时候,蛋蛋砰的一声变回了掌心的大小,可怜兮兮的钻回沈时安的技能空间休息去了。
沈时安不
由得侧目看向加奈,一直在赶路,他却没有半分疲态。
“就是这里了,一直往前走,走到底就能看到神像,你们去吧。”
“你不去?”宝宝疑惑。
郊外的月亮似乎圆了一些,银白的月光衬托的加奈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头都摇出了残影:“我不去。”
“这神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宝宝随意的吐槽,加奈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沈时安一直在观察他,心下微沉。
“那我们进去,麻烦你在外面看一下,如果有什么危险通知我们一下。”
只要不是进去再看神像,加奈都无所畏惧,他拍了拍胸口:“放心吧,外面有我守着!”
沈时安揣着不祥的预感往地底深处走去。
不知是不是拥有穴居者设定的buff在,越往地底深处走,洞穴里越是幽深黑暗,但他越是舒服。
这种感觉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干涸了许久的人鱼被放入了大海,周身被润泽的那一刹那,通体舒泰。
错综复杂的洞穴,每一个分叉口都能看出手挖的痕迹,他们按照加奈说的,一直靠着最右侧的那条甬道往前。
洞穴并不高,对于沈时安这样的成年男人来说,可以说过低了,他必须要佝偻着腰,才能勉强通过。不时还会被甬道上方凸起的石块给磕到后脑勺。
“这洞穴到底是谁挖的呀?难不成穴居者都是侏儒?”
宝宝在女孩子里也算个子高的,这一路过来也遭了不少罪。
沈时安抿着唇,眸色晦暗:“如果不是直立行走的话,这个洞穴是足够高的。”
宝宝眨了眨眼,不是直立行走?什么意思?
穴道的规模远超他们的想象,足足走了又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终于看到尽头。
沈时安想说他先过去看看,可转身看到宝宝和龟龟两双眨巴眨巴的大眼,叹了口气:“注意安全。”
两人兴奋的点头,跟在沈时安身后。
沈时安本以为庇佑一方的神灵在理想国的待遇已经够差的了,没想到,在穴居者的老窝,它的老家,更加的差。
穴道的尽头连个像样的栅栏都没有,洞口敞开着,离着还有十来米的距离,就能听见里面喧闹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人语,仔细听,却又几乎都是断断续续的音节,完全无法连成片。
沈时安小心探出头去,穴道内有一大片空地,地上,墙上,甚至天花板上,都爬满了穴居者。
之所以用“爬”这个词,是因为他们几乎都是四脚着地,像是人形的昆虫一样趴在地上。
因为长期不见光的缘故,眼球都已经萎缩了,眼眶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黑黝黝的洞。
他们身材干瘦,能看到嶙峋的肋骨,头相比之下就大的诡异了。
沈时安飞快的在这些东西里面寻找了神像的下落。
很快,在穴居者最密集的地方,他看到了那尊神像。
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结住了,沈时安终于明白,为什么加奈不愿意再进来。
几乎是本能的,他拦住了龟龟探过来的脑袋,可终究是来不及阻止宝宝。
他回过头,看到少女苍白的没了血色的脸,就知道她也看到了。
那尊神像和沈时安在神殿里看到的是同一尊,不同的是,洞穴里的这尊神像雕的栩栩如生,美的让人心惊。
它的六只手臂不再显得诡异,而是好像在拥抱着什么。银白如月华般的长发从它手臂的肌肤上划过,像是璀璨的银河,它手臂上结出的果实鲜红欲滴引人采撷。它银蓝色的双眼像是最深邃的湖泊,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既神秘又庄严。它的尾巴优雅的卷曲着,银白色的鳞片闪着珍珠般的光芒。
是看上一眼,这辈子都无法再忘记的美。
可是,这样的美正在被亵渎。
一只全身黝黑的穴居者从神像的身上爬了下来,很快,另一只又攀爬到了神像的身上。
他上下抽动着身体,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像是愉悦又像是压抑的欲/望。
神像的小腹微微隆起,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大。
它唇角的笑意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像是一个抽离了灵魂的旁观者,无视了身体的苦痛。
它静静的“审视”着自己,看着小腹被撑到几乎透明,然后,一个婴儿呱呱坠地。
那婴儿一出声,双眼的地方就是两个黝黑的深洞,它的四肢蜷曲的更加厉害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直古怪的甲虫。
穴居者是神之子。
沈时安忍着胃里的翻涌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些带着原罪出身的神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