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玉年拍拍她的手,笑的和蔼极了:“把我俩分开来拍,你姥爷那边你上点儿心。”
“邬姥姥,你和姥爷拍一张吧。”黎善语气有些哽咽,她突然想起来,从刚刚开始,邬玉年和谁都拍了,甚至和苏维民都拍了,就是没跟张儒东拍,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邬玉年立即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不要。”
她和张儒东不过半路夫妻,虽说扶持几十年,可这些年也只是搭伙过日子,要说感情,亲情肯定是有的,但夫妻情却是没有的。
她从始至终,都只把张儒东当成大姐的丈夫看。
“你给我拍一张正面的。”邬玉年的笑容很坦然,却看的黎善心酸:“以后把照片给红梅,这几个孩子,我最疼红梅了。”
连偏心都偏的十分坦荡。
“好……”
黎善吸了吸鼻子,牵着邬玉年到了晏安国买的那俩院子门口,拿着张凳子给她坐下,给她拍了一张笑容灿烂的照片,张儒东则自己拿着凳子,跑到黎善他们那个小院的门口拍了一张。
和邬玉年放心不下小闺女不同,在张儒东心里,早死的大闺女才是他一辈子的牵挂。
笑容在照片中定格。
从胶卷变成照片需要的时间很短,但要凑上人家照相馆的老板大批量冲洗,前后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拍照片的时候,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
可当照片拿到家的时候,邬玉年却已经变成了挂在墙上的画。
夫妻俩才回了京城不到一个月,就接到电话,说邬玉年无疾而终了……是的,无疾而终。
明明前一天晚上,还陪着张红梅吃了红枣粥,夜里就神色安详的断了气,张儒东跟邬玉年一直分床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人不在了,连尸体都僵了。
张儒东立即跑出去喊人,听到脚步声后,也再也忍不住地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夫妻俩接到消息又立刻从京城赶回家,至于苏小楼,她已经重新进了项目组,暂时是回不来了。
夫妻俩是深夜到家的。
回来后甚至都没回去放下行李,便直奔医院,这会儿张儒东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人了,他鼻子上插着呼吸器,胸膛微微起伏着,眼睛却不停地四处寻找着,仿佛在寻找着谁似得。
黎善只看了一眼,泪水就汹涌而出了。
上辈子她没能见到姥爷最后一面,从滨省飘回来,也只看到了姥爷的葬礼,所以她压根不知道姥爷死之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善善回来了。”照顾张儒东的是陈芬。
邬玉年带大了张红梅,在张红梅心里,邬玉年就是亲妈的存在,邬玉年死了,张红梅肯定是要忙活丧事的,范琴又是家里的长媳,也得留在家里主持大局,郭小婷刚到了琼州岛,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接到了噩耗,这会儿才买了火车票,还没上火车呢。
陈芬眼睛
红红的,俨然是哭了一场了。
她自从嫁进门来,公婆便放了手,任由她帮衬娘家,也从未说过一句半句,孩子们到了爷爷奶奶那,也是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这个当媳妇的,也念着公婆的好呢。
这一下子,婆婆死了,公爹病了,她看着丈夫伤心的模样,也跟着哭了好几场了。
“红珍——”
突然,张儒东喊了一嗓子,看视线,看的竟然是黎善。
黎善赶紧凑过去握住老爷子的手。
老爷子就哭了:“红珍,爸对不起你,爸眼瞎了……”说到底,还是为当初黎红军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
当初若不是黎老太嫌弃张红珍生了个女孩,张红珍也不会跟黎红军吵架,不吵架也就不会大晚上的出门散心,也就更不会发现厂里着火了。
黎善泣不成声。
她摇头:“姥爷,我是善善呐。”
“善善……”张儒东愈发激动了起来,只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跟外孙女说声对不起,当初就是太无法面对黎善了,才会那样的冷漠,以至于这孩子变得胆小懦弱,虽不知黎善为什么会突然想开了,但曾经的伤害已经造成,这些年,张儒东心底但凡回忆起当年,都是一阵懊悔。
“姥爷……”
看着张儒东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黎善就知道不好了,赶紧给张儒东做急救,奈何张儒东五内衰竭,最后只留下:“善善。”两个字就咽了气。
不过几天的功夫,夫妻俩先后没了性命。
张红梅抱着邬玉年的骨灰盒,谁来都不肯给,整个人憔悴的几乎随时晕倒的地步,泪都已经哭干了,到了要下葬的时候,各个都有些为难了。
按理所,张儒东该跟原配葬一起,他们作为原配的孩子,也很希望他们俩能在地下长相厮守,可问题是,邬玉年这个后妈太好了,不仅对他们好,对他们的孩子也十分的好。
小一辈不知道的,都以为邬玉年才是他们的亲祖姥姥。
更别说,张红梅更是把邬玉年当亲妈一样看待。
最后还是张红梅开了口:
“别叫爸爸跟邬姨葬一块儿,他们俩没到那情分呢。”
张红梅跪在亲妈的坟前,怀里还抱着骨灰盒:“就叫邬姨跟我妈葬一块儿吧,她这么对我们,都是因为我妈当初对她的恩情。”
至于张儒东……
“在旁边买个墓吧。”
于是,张儒东老爷子十分凄惨地,死后落了个独葬,反倒是他前后两个老婆,葬到了同一个坟包里。
黎善看着那并排而立的墓碑,吸了吸鼻子。
不葬一块儿也好。
总归是邻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