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林珠和弘晳也好奇地伸手去摸小猫,已经心里不安好长时间的额林珠在看到这些小猫的那一刻,总算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来。
程婉蕴也悄悄松了口气。她被太子妃禁足的事情瞒不过人,自然上下都知道了,额林珠自然很愧疚,她觉得是她害了额娘,不论程婉蕴怎么安慰她,她还是有心事装在肚子里,连着好些日子都不见笑脸,如今终于见她笑了,程婉蕴终于能松口气。
“额娘,既然咪咪成家了,我们也该给它盖个大些的屋子。”弘晳是个隐藏的猫奴,他抱着小奶猫已经不愿意撒手了,那些小猫从他手臂上爬上去,爬到他胸口、肩头,蹭得他笑
() 个不停。
程婉蕴却有些犹豫,她如今在禁足,其实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盖猫屋肯定得叫造办处那来人,她其实也不是不能叫……因为她这个禁足禁得很有些名存实亡。
因为太子爷压根就没把太子妃的话当回事似的——他不仅不进正殿了,天天来后罩房住,还把弘暄挪出来了,他的理由是弘暄已经大了,搬到书院去住正好,也利于太子妃养胎。
但毓庆宫上下其实都有嗅到一丝太子爷和太子妃之间不和的味道。程婉蕴也能看出来,她感觉太子爷想治太子妃的脾气,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太子妃态度也很强硬。
弘暄挪去书院那边住,她就一天三回叫人过去看他,还叫他回正殿用晚膳。
这就是杠起来了,后罩房底下伺候的奴才都有些战战兢兢,毕竟太子爷日日歇在她屋里,完全当做没听说过她在禁足的模样。但太子爷每回进来都带着笑脸,他们渐渐的也就安了心。
这毓庆宫的主子终究还是太子爷,太子妃这胳膊怎么能拗得过大腿?添金躬身伺候着掀起门帘,太子刚从衙门回来就直接进了后罩房的门,脸上还挂着喜色。
前几日,康熙坐镇巴彦乌兰,费扬古截断葛尓丹后路,伏击大败葛尓丹!葛尓丹率军退却,最后的决战一触即发,得了旨意,太子爷连忙把明珠派出去运粮。
军粮到得及时,康熙率军追击葛尓丹到拖诺山,葛尓丹已经退到了特勒尔济,身边仅剩一万多人。费扬古率西路军又进抵昭莫多,设计诱敌深入,葛尓丹中计朝着费扬古列阵阵地猛扑,清军居高临下,炮弩齐发,斩杀三千余人,连葛尓丹的妻子阿努可敦也死在炮火之下。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葛尓丹跑了。
不过这次大战已经将葛尓丹身边的势力全打没了,连他的老家伊犁也被策妄阿拉布坦率部族占领,他只能带着十几个亲信流亡在外。
这对大清来说,是一件大喜事。更何况费扬古立下赫赫战功,老四素来与他亲近,这让他也觉得与有荣焉。连日以来的阴霾都因着一场大胜驱散,太子爷心情好多了,还起了兴致给程婉蕴的后罩房赐了名字。
她自个住的院子,叫积芳阁,“积芳”二字取自明朝诗人徐勃的诗,又和她的名字相对应,有“积聚美好”的含义。额林珠住的新院子,则题名乐心斋,自然是希望女儿永远快乐,无忧无虑。太子爷定下名字后,认认真真地写了好几遍,才挑出最好的那副,让人刻上去。
最后还写了两个匾额挂在她们堂屋,她的是“芝兰入室”,额林珠的是“安乐”。
进了六月,康熙就要得胜回朝,太子爷又开始忙着接驾的事情,开始整日整日不在家,但他没忘了给程婉蕴留人,时隔多日又见到花喇那张秀气的脸,她还微微一怔。
以前太子爷会让花喇跟着她,是因为她初封侧福晋,头一回进宫参加大宴,怕她有哪里顾不到的,指派个老成的奴才跟着,好让她不那么慌乱。如今她在毓庆宫里,却也将花喇留给她,太子爷对
太子妃的戒心已经那么大了吗?
程婉蕴感受到这里头的暗涌,默默把脖子缩了起来,她在禁足,正好什么都不要管。她也不使唤花喇,真正关起门来过日子,连额林珠也拘着不让出去骑马。
正殿里,太子妃已经渐渐显怀,正捧着安胎药在喝。尴尬的是,她的胎相经过一个月的修养已经完全稳固,阙院正说她应当没有接触到那毒花,或是接触剂量太少,未对胎儿有所影响。之前胎相不稳,主要还是她先前为了瞒下有孕之事,撑着有孕之身依旧日日忙碌,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如今将手头的事情放下大半专心养胎,自然也就养得稳固了。
而太子爷的几个孩子,连着吃了几日的解毒汤药,也没瞧出什么不妥来,身子骨并未受到什么影响。这事儿得亏太子爷查得紧、查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个结果,却显得她惩罚程氏,有些无理取闹了,倒像是她嫉妒程氏得宠,故意为之一般。听到外头有这样的风言风语,太子妃不由有些气闷。
还有些不值当的是,就是太子爷为了这事,与她离了心。
太子妃仰起头将安胎药一饮而尽,将药碗搁到小宫女手中的托盘上,她因嘴里的苦涩拧了眉头,那一点苦涩好似也顺着喉头流进了她的心里……可她不知为何,心里犯倔就不愿低头认错,甚至利妈妈担心她,让她想个由头,把太子爷请过来用膳,她也不愿意。
罢了,这事儿总会过去的,等她生下孩子,看在嫡子的面上,太子爷总会回转些心意。太子妃这么安慰自己,却还是别扭,她竟然也沦落到要依靠孩子稳固地位了么?这样一想,她那个骄傲的性子又冒出头来,于是又把希望寄予到康熙这个素来疼她的公公身上。
万岁爷回来,太子爷总要留她些脸面了吧。太子妃起身把唐侧福晋送来的账本翻看了一遍,让自己别在想这些事。
康熙回来得比想象中更快,胤礽率文武百官、各留守京师的皇子迎出了三十里地,天不亮就跪在那等候,直到日头移到了头顶,猎猎旗帜和隆隆的马蹄声终于靠近了他们。
康熙的中军御驾擎着明黄的旗帜,在官道上掀起滚滚的黄沙。十分显眼。
胤礽一人打马在前,疾驰到康熙御驾跟前,翻身下马给康熙请安。
“恭迎皇阿玛得胜归朝!”
车内传来康熙威严却不失慈爱的声音:“保成,上来吧。”
护卫在御驾周围的禁卫军统领连忙掀开车帘让太子爷上去。
御驾里十分宽敞,摆放着桌椅,康熙只在香色龙袍外头加穿了件金丝软甲,神情闲适地坐在楠木龙雕矮几后头,他这个皇帝哪怕行车在路上,也手不释卷,还在看胤礽每日让人送到阵前的折本、国家大事。
当然,还有内大臣们有关太子这段时日监国的密折。
康熙抬眼,看着太子这一个多月独自支撑着家国之事,面容憔悴了不少,又想起太子此前在信中写的有人用毒谋害东宫之事,不由露出一点心疼:“保成,来
,坐到朕身边来。”
“朕不在,你受了不少委屈啊。”康熙拍了拍他肩头,语气里露出些森寒之意,“那些个觊觎国本的畜生,朕绝不会放过!你放心!”
“儿子不委屈。”胤礽露出一点凄然又自苦的笑,“是儿子品德不足以服众,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都是儿子的错。”
康熙听得眉头一跳,他就要斥责胤礽这没道理的话,却又听见他用一种心灰意懒、暮气沉沉的口气说:“儿子想求皇阿玛一件事……儿子实在是有些累了……”
没过两天,程婉蕴就听说康熙回宫了,随后回宫后下的第一道旨意,就说炎夏将至,皇上今年预备要去畅春园避暑,让太子爷先到畅春园打前哨,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缮的地方,以备迎驾。
于是,程婉蕴就开始蒙头蒙脑地替自己、额林珠和弘晳收拾东西,太子爷则躺在她的摇椅上,一边翻着话本,一边惬意地说:“皇阿玛已经答应了,咱们只管住到中秋再回来。”
“那……就咱们去吗?”程婉蕴有点心虚,她不是还在禁足吗?
胤礽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翻身坐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捧着她那张还不明所以的脸叹息道:“我的傻阿婉啊。”
明面上,太子妃要养胎,唐侧福晋管家,弘暄正经要读书,除了他的阿婉,谁能陪他去畅春园?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然后又亲了她一口。
苦心经营到如今这个地步,皇阿玛对他的信任已不同日而语,他已经不用再像前几年那般小心翼翼了。这次监国,他如此谨小慎微,皇阿玛对他只有满意,再加上这毒害东宫之事,皇阿玛对他更多有包容。唯一的变数——因为太子妃突然罚了阿婉,他不得不在折子里将阿婉全然摘了出去,否则只会让皇阿玛怀疑阿婉在这里头是不是也居心叵测!
这才是胤礽真正怒火中烧的原因。
石氏拎不清,非要将锅扣到自家人头上,这是为了逼皇阿玛也惩罚阿婉吗!
好不容易,南巡时,皇阿玛对阿婉大有改观。他终于为他和阿婉谋求到一丁点自由,差点又被石氏毁了。
石氏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吗?她分明是个聪明人,念及此,胤礽眼眸微冷。
“我让你去,你就能去。”他使劲揉了揉她的脸,“就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