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程婉蕴懵懵懂懂地跪下接了旨意,还以为往后
宗人府修改了玉碟记档便就是了(),她也以为自己只是多了个称号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很是简单。
但她不知道,就为了“太子嫔”三个字,太子爷为她求了三年,康熙才肯答应,她也不知道,得了这个称号后,这从此她就能像太子妃那样站在他身边了,甚至以后有资格能协助太子妃掌管后宫宫务。
很快,程婉蕴就明白,事情真没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太子嫔这三个字重若千钧。
她居然有太子嫔印!她还以为只有太子妃有宝册和印,原来太子嫔也有!难怪太子爷说她以后会有自己的印的,原来是指这个?
就在她接完旨大概过了半个来月,程婉蕴还以为早完事儿了,都在和孩子们一起在准备过年的东西了,内务府又忽然来了人将她屋子里的东西都换了一遍,还让绣娘过来给量了身子,要重新定制新的吉服。
大清的祖制里头是没有太子嫔的,因此他们只能照着前明册立太子嫔的仪礼,比着太子妃的规制,将冠服、吉服、大圭、册印、仪仗都降低一等,但又要比侧福晋更高一等,为了康熙突如其来的这个旨意,已经临近过年的内务府忙得人仰马翻。
而她过年参加大宴的石青色吉服大衫已经和太子妃一模一样了,只在花纹、细节上略微有一点不同,册子也是和太子妃一样的镀金银册,只是稍稍小一点。
等她这些行头都置办好了,这才重新选择了吉日,宗人府备告了太庙,宣布要正式册立太子嫔,随后由保和殿大学士张英过来为她宣读了长长的溢美之词组成的册文。
读完后,张英还笑道:“这册文署的虽是下官的名,实际上却是怀章写的。”
程婉蕴笑着再次郑重福身:“这么些年,怀章多赖张大人教导看顾了。”
张英忙避开:“太子嫔娘娘折煞下官了。”
从此之后,她和太子妃一样,可被称呼为娘娘,过年过节参加大宴时,只需向康熙行四拜礼了(以前都是行八拜礼),程婉蕴这才明白这三个字,真的不一样。
之后,她渐渐也知道了她能被册封的缘由。
除了太子爷的努力、王嫔的意外助攻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怀章在任江南道御史的一年里,干了不少大事。怀章年初外放,程婉蕴是知道的,她觉着年轻人多走走多看看是好事,一直拘在京城里当官,反而没有益处,所以吴氏愁眉苦脸进宫来和她说御史一职不好想求她跟太子爷要个安稳的官职的时候,程婉蕴挺不客气把她撅回去了:“额娘要看得长远些,成日里做些抄写修书的活,难不成要让怀章活成他岳父那模样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何才对怀章最好?额娘是个明白人,不如回去多想想,请回吧。”
吴氏也老了,她这个年纪自然想要儿孙都在眼前,更何况丁氏刚生下怀章的幼子才周岁,这一外放,丁氏也得跟着去,孩子小小年纪爹娘不在身边,她自然要心疼的。程家如今与当初刚进京时的境况早已天差地别,吴氏已想着享福的事儿了。
程婉蕴理解她,但不能惯着她。
() 后来她为了以防万一,又让怀靖给程世福传了话去,让他回去和吴氏多谈谈,皇上下的旨意,这难不成还能改?当官又不是菜市场买菜,还能挑挑拣拣,程婉蕴怀疑程家这几年水涨船高富贵得太快,周围的人常年恭维着、奉承着,让吴氏也有些飘飘然了。
之前她听说沿儿胡同程家相邻的人家,还有主动买了别处,要把原本的宅子送给程家的,程婉蕴心里就咯噔一下。
然后她连忙让青杏把她这么多年的积蓄都找了出来,悄悄地给怀靖送了几万两银票出宫去,让程世福赶紧带家人们搬家,宁愿自个掏银子远远的买个大宅子,也不要无功受禄,那些无事献殷勤的人总是想从你身上得到更多,才愿意付出大价钱的!
何况外头盯着太子爷的人那么多,想从程家下手的应当也不少,毕竟与那些满洲勋贵大族来比较,程家依旧是最弱小最好欺负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谨慎些没有坏处。
程世福后来又让怀靖把她的银子退了回来,说家里有钱,之前程家也趁着海贸的热潮投了几条船,挣下些银子了,足够置换大房子了。于是程家今年已经搬出了沿儿胡同,在更偏一些的地界,买下了一间更大的宅子来住。
程婉蕴知道他们都搬过去后才松了口气,即便入宫那么多年了,她依旧很清醒,再鲜花着锦又如何,曹家煊赫不煊赫?等四爷登基,后来又落得什么下场?这就是不清醒的下场。得意的时候往往更不能飘,稳得住就是百年世家,稳不住也就一日昙花了。何况现在距离太子爷被废也就几年光景了,程婉蕴涉及到宫外的事总禁不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跟患了被害妄想症似的,总觉得背地里有人搞鬼。
这回也是,程婉蕴认认真真把道理跟怀靖说了明白,就让他出宫把话带去。
后来程世福和怀靖是怎么劝吴氏的,程婉蕴便没多细问了,直到怀章外放了,吴氏也没再提这件事,想来多少知晓利害了。
接着说怀章。江南道是“苏浙皖()”三省,程怀章到任的正好是监察浙江政务的御史,他这次是跟张廷玉一块儿去的,只不过张廷玉补的是海宁知府,两人过完年,一同乘着漕船自京城出发直奔海宁。
这也是太子爷刻意为之,太子爷当然知晓御史不好当,但地方上的好缺不多了,思来想去,太子爷还是决定将两人派到这两个位置上。张廷玉任的海宁知府,而海宁归浙江管辖,怀章的妹婿赵熊诏的父亲赵申乔便正好为浙江巡抚,两人都在自家人的地界上,自然不会有人为难。
而且赵申乔原本是刑部主事,秉公办案为民伸冤做得很是不错,之后得李光地举荐得迁浙江布政使、浙江巡抚,上任时仅带一挑子书,几个仆从,其他什么都没有,上任后“不挟幕客,治事皆躬亲,例得火耗,悉屏不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是个有名的清官、能臣,在浙江多有惠政,渐得康熙信重。
跟着这样肯认真做官的人,是能学到真本事的,太子爷原本想着怀章与张廷玉这样跟着赵申乔历练个两三年,不愁出头。
谁知,福祸相依,
() 他们一到浙江屁股都还没坐热,江南就生了大旱灾,最多雨的春季滴水不下,春苗干死,河水枯竭,赤地千里,海宁各县全是灾情飞报,又夹着各种偷鸡摸狗、偷盗抢劫的事来,闹得人心惶惶,米价飞涨。
最遭的是,大清全国上下的八成粮食都来自江南三省这著名的鱼米之乡,一旦天灾蔓延,饿死的可不仅仅是江南道三省的人,长江以北常年依赖南边粮米的省县,乃至京城里、皇宫里也要受大受影响。
程怀章和张廷玉别说食不下咽了,这时候就是山珍海味满汉全席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没心思多看一眼,张廷玉带着程怀章到地里去一看,两人抓了把打蔫的稻苗,都有些发愣,张廷玉望着头顶明晃晃的日头,喃喃道:“只怕用不着三年任期满了,今年江南若是欠收,咱们俩估摸着很快就能摘掉官帽回京问罪了。”
怀章却没有注意张廷玉的话,而是在观察土壤,每逢大旱必生蝗灾,而江南道苏浙皖又是蝗灾高发的地方,怀章以前跟着程世福在歙县那么多年,亲眼见了不知多少起蝗灾,据祖母说,康熙九年时,苏浙皖连续三年蝗灾,饿死了不知多少人。
他随手捡了一根木枝,插入稻田底下的土壤,将土块翻了出来,一点一点碾碎查看,蝗虫是极奸诈的,它们常将虫卵产在土下十寸之处,甚至更深,光看土面压根看不出来,等翻开时看到黄色的虫卵,怀章就知道遭了。
有一颗虫卵,意味着这里定然还有成千上万颗。
程怀章站起身来,仿佛能得见蝗虫黑压压遮天蔽日掠过头顶的可怖场景。他小时候也见过很多次蝗灾,也不知怎的,自打大清入关以来,蝗灾频发,几乎两三年就要发一回,当时程世福当县令的时候,他经常听吴氏说:“你阿玛又拎着锄头带人去捕蝗了。”
苏浙皖三省本地生发的蝗虫也就罢了,大多还有从北方飞过来的,这就防不可防了,官员们也时常借口蝗蝻并非本地生发,而是邻境飞来,希图卸罪,但康熙登基四十余年,得到蝗灾的奏报多了,深知这些官员的本性,因此不论是本地生发或是邻省飞来,治蝗不力导致饥荒的州县卫所官员,各个都要革职拿问。
张廷玉生在京城高门大院里,并不认得蝗虫,见程怀章一脸凝重,还凑过来问:“这是什么?你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程怀章叹了口气:“这是蝗虫卵,可能要生蝗灾了。”
“蝗灾……”张廷玉这脸顿时一白,得,他不如干脆接脱帽卸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