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罩房因此多添了一只小动物,倒也热闹了几分,旺财走以后,后罩房上下所有人都低落了好久,即便刘侧福晋说当年送给她的旺财的同胞兄弟的儿女下了崽,其中有一只也是这样四眼金包银的小狗,和旺财生得
很像,说要送给额娘,额娘最后还是没要。
额林珠知道,额娘不想再养狗了。
只有旺财才是旺财,不能替代。
富察氏给佛尔果春的则是找戴春林专门定制的兔兔香粉,还是蜜桃味的,扑在脸上细腻如云雾,这东西就是宫里都难寻,惹得爱臭美的佛尔果春一个劲抱着富察氏甜甜地叫好嫂嫂。
她们都是专门千方百计打听了东宫孩子的喜好才准备的,唯有茉雅奇她们两家都没打听出什么来,东宫里的二格格似乎说不上特别喜欢什么,也说不上特别讨厌什么,混在兄弟姐妹里,似乎更是不大起眼。
最后完颜氏给她做了一双鞋子,富察氏准备了一盒通草花缠起来做的簪子。叫两个嫂嫂有些为难的神情,茉雅奇却很乖巧懂事地收下了,笑着说:“我很喜欢,谢谢两位嫂嫂。”
日子很快过去,等到了成婚的第九日,弘暄和弘晳要陪着自家福晋回娘家归宁。天气很好,风很凉爽,但两兄弟的心都有些七上八下的。
两人在前头慢吞吞地骑着马,后头跟着自家福晋的马车,两兄弟并肩控马而行,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唾沫。
完颜家和富察家不在同一条街,分道扬镳时两人相互握了握腕子,都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这回没有两个蒙古女婿帮忙,这俩果然都被灌得找不着北,弘暄纯粹是酒量不行,叶赫那拉氏很护着女婿,捏着擀面杖眯着眼睛守在一边,罗富安喝得胆战心惊,都没敢多灌。
弘晳则是被富察家的众多兄弟围攻,哈日瑙海那日撒腿跑得太快,最后也没被逮住,富察家的兄弟一直记着呢,可算狠狠报了迎亲时的仇。
而两家的夫人看着女儿面色红润、娇娇羞羞地回家来,也放下了大半的心,不由细细地关起门来关心女儿婚后日子过得如何。
李荣保的夫人觉罗氏,她出身闲散宗室之后,时常出入宫闱,对宫里的消息更灵通些,弘晳阿哥在做西洋机器,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觉罗氏生怕他是个性子古怪的人,不好相处,因此特意执了女儿的手,小声地问道:“这几日相处下来,二阿哥如何?”
谁知,舒和弯起眼睛笑道:“额娘不必担忧了,二阿哥是极聪明又通透的人,他很明白宫里的规矩,在外头不曾有一点失礼,女儿跟着他去给皇上磕头,皇上待他极亲切,甚至疼爱更甚皇长孙。他的字也写得极好,女儿替他收拾过一回书桌,只要随手拿起一本书,随意翻一页,只告诉他页码、回目,他就能背出来里头的字句,一字不差。额娘,二阿哥是因着比让人聪慧太多,因此在凡夫俗子的眼里才显得那般不同,但好在太子嫔娘娘明白他,一直宽容、支持他,他才能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觉罗氏抚着胸口松了口气:“这样额娘就放心了。”随即又笑道,“进门不过几日,就摸透二阿哥的性子了?看来二阿哥也疼你。”
舒和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轻轻“嗯”了一声,依偎进了母亲的怀里:“二阿哥喜欢算学,喜
欢西洋的科学,您之前尝说女儿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处,让我多学些容颜妇功要紧,但女儿如今跟二阿哥一块儿学那西洋科学,以往读得杂书倒全用上了,二阿哥还夸女儿一点就透,学起来比造办处几十年的师傅们都快呢。”
觉罗氏不由笑出声来:“你这样投其所好也好,听额娘的话,你就是该这样牢牢把二阿哥把住,那乌苏氏的侧福晋即便身份再尊贵,也不足为惧了。至于那格格强氏,更不必放在眼里。”
舒和摇摇头:“二阿哥不是耽于内围的人,他平日里很忙很忙的,除了去上书房念书,回来要写字做功课,做完还要听莱先生授西洋课,随后自己还要花好长时间去专研那西洋机器,他现在和工部的官员也有来往,因为那东西已经不是单凭造办处能做出来的了。”
平日里乌郎罕济尔默氏和强氏几乎都见不着二阿哥的面,她倒是见了两回,强氏有些小心思,想学算学讨二阿哥的欢心,结果听下头的奴才说,她做了两题,题没做出来,倒困得眼皮打架,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起来还落了枕。
舒和听完哭笑不得。
乌郎罕济尔默氏就更安静了,也不爱出门,舒和还瞧不出她的性子,便平常心待着了。
至于额娘说的,学那些科学是为了把住二阿哥的心,她倒不全是为了这些,她也是学得时候觉着有趣,才沉下心学的。
西洋的学问在别处是学不到的,很有趣,很新奇,舒和本以为进了宫就要像额娘那样相夫教子一辈子了,以前读得书再也不能读了,谁知东宫和她想得不一样,弘晳也和她想得不一样,她还在弘晳的书柜里翻出一本《西厢记》,这样的书她在家都得偷偷摸摸地看,要许哥哥们不知多少双袜子鞋子扇坠子哥哥才会从外头给她买过来,弘晳阿哥居然能大喇喇摆在书柜里。
虽然也欲盖弥彰地套了个《大清会典》的皮掩人耳目,但也容易被人发觉啊!
弘晳阿哥进来瞧见了,很是平常地说:“你喜欢看这些?额娘那边有好多,回头我给你借一箱子来慢慢看,只要不被阿玛瞧见就行了。”
舒和就傻了,一箱子?居然能肆无忌惮看一箱子闲书?这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吧!她当即就想泡一壶茶,让茶房送几样点心,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坐在窗子下头看起书来。
不过,她好歹忍住了,因为弘晳要去找莱先生了,那位莱先生精通汉语,授课又耐心又温和,舒和也想听,准备借着送汤水的名义,躲在屏风后头偷偷听一会儿。
她觉着她不过进了东宫几日,很多额娘教给她的道理、嫁为人妇后要做的那些紧要的事情,便全都被颠覆了。
打压妾室、抓牢阿哥的心、早点生下嫡子,要讨好太子嫔娘娘,也不要对太子妃娘娘失礼怠慢,要管好自己的院子,要如何如何……
但她进来以后却发现,除了当好家以外,这些好像全都用不上了,太子妃娘娘病着,太子嫔娘娘又宽容,东宫里好像天生没有勾心斗角的氛围,每日起来,推窗望见这秋日里的日头,总是觉着浑
身暖洋洋的。
成了家的孩子,日子也平平淡淡的一日一日过下去了。很快进了九月末,眼见着天气一日比一日凉,皇上便决定要提前出发去木兰了。
就像历史上那样,太子爷、直郡王、三贝勒、四贝勒、八贝子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八阿哥都被点名随驾而行。
妃嫔里随驾的是生下二十阿哥的高答应,四妃都没跟着去,惠妃和直郡王自打今年六月明珠病逝之后,就变得分外低调。德妃和荣妃纯粹是年纪大了,出门折腾也累,本也不爱出去,宜妃近年也不再承宠了,昔年的宠爱早已随着容颜消逝,康熙敬重她们,出去玩却不爱带她们了。
这个高答应程婉蕴不大熟悉,因此在路上只打了个照面,相互见了礼就是了,她本想一路上将十八留在自己的马车里看着,谁知康熙常要召见幼子,十八大半时间不是跟着康熙骑马,就是在康熙的御驾里陪着,让程婉蕴心一直都悬着。
很快,长长的车驾蜿蜒如长龙,慢慢经过古北口,程婉蕴坐在马车里和舒和、顺颂一起喝茶吃点心,顺道看看书下下棋,婆媳之间分外安宁,而弘晋和佛尔果春早已嫌马车里闷,都跟着哥哥姐姐出去跑马了。
顺颂一口一个梅花样的小枣糕,这里头还包了一点芋泥,不是很甜,绵软又不黏腻,特别好吃,分到她手边的小碟子没一会儿就被她吃完了,就在她对着空盘子呆了呆的时候,就见舒和悄悄把她的分了两块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却听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前头不知生了什么事,传令的禁军骑着马来回跑动,高声喊道:“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