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训诫几句后,才挥一挥手:“下去吧!”
“是。”大皇子暗松一口气,施礼退下。
萧晟也拱了拱手:“臣弟告退。”
皇帝只轻轻“嗯”了一声,任其离去。
他二人刚走,皇帝便按了按眉心。
身旁伺候的内监赶紧又点上一支安神香。
近来皇帝的头疼病似乎更严重了一些。太医的意思是要好生调养,但他作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又哪有时间休息?
可是,若要放权给旁人,自己安享清福,他又不愿意。
自从魏氏一家倒台,老二以及薛家越发得意起来,其支持者屡次上书请求立储。偏偏老大又不争气……
皇帝甚至有些微的懊悔,或许当初不应该冲动之下让老三去兖州就藩。
倒不是他不舍得这个儿子,主要是明确表示放弃老三之后,少了个明晃晃的靶子。几个儿子之间的微妙平衡,立刻就被打破了。
少不得,或许还得再重新竖立一个。
皇帝心里颇有些犹豫,一方面他不太想将小九再次牵扯进来,怕给了他希望之后,将来不好收场。另一方面,除了小九,他又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是以一时半会儿难以决断。
——
萧晟刚一出殿,就看见故意等候的侄子。
大皇子听到脚步声,匆匆回头,拱一拱手,笑得有些拘谨:“皇叔。”
“秋猎之事,你昨天就已知晓,所以才会去找我询问?”
“不不不,侄儿也是昨晚回宫以后才知道的。”大皇子立马澄清,“昨天和四弟一起去找皇叔打听,只是因为好奇。回宫以后,父皇垂询,侄儿老实交代,父皇才提出要我试试。”
萧晟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大皇子再次施礼:“侄儿没经验,还请皇叔不吝赐教。”
“好说。”萧晟态度随和,“秋猎也不是什么大事,容易得很。”
他十七岁掌管禁军,对他而言,组织一场围猎而已,又有何难?与疆场厮杀相比,压根不值一提。
大皇子面露喜色,心想容易就行,最好顺顺利利,免得再遭父皇训斥。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问:“皇叔,昨晚皇婶崴了脚,不知道好些了不曾?”
“嗯?”萧晟长眉一挑,眸中闪过些许意外,“你说什么?”
大皇子抿了抿唇,霎时间紧张起来,说话也有点结巴:“皇婶好些了吗?我,我这里有灵药。如果需要……”
萧晟眼睛微微眯起,慢悠悠道:“你对你皇婶,倒还挺有孝心。”
听到“孝心”两个字,大皇子神情一僵,笑了一笑,以作回应。
皇叔视线在他脸上逡巡,大皇子不禁心虚而又紧张。唯恐他那点隐秘的小心思无所遁形。他胸中甚至生出浓浓的后悔。或许他不应该当面询问的。倘若皇叔多心,那……
就在他心内天人交战,以为皇叔不会回答时,却听对方缓缓说道:“她没事,王府有药,抹了就好了。”
大皇子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萧晟心里有些异样,他这个侄子,平时跟他往来不多,今日竟然对王妃这般在意。
当然,他也不至于疑心两人有私,更多的是疑心大皇子借关心王妃之名,在向他示好。
毕竟人人皆知他对王妃感情真挚,此情不渝。
只是这般打听,未免让人有些许不快。
而且皇储未立,他也不想与几个侄子走得太近。
因此虽然奉命协助大皇子承办秋猎之事,两人的关系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晋王依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
沈纤纤直到日上三竿,才彻底清醒过来。
睡了个回笼觉后,她感觉神清气爽。她也不急着起床,依旧赖在床上发呆。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沈纤纤慢慢起身穿衣,收拾停当后,扬声唤忍冬进来。
忍冬进来后,匆忙扫视一圈,忍着羞意将被褥抱走。
沈纤纤脸颊顿时红透,只记得自己穿衣服,忘了这一节。
她以拳抵唇,轻声咳嗽,在心里说 ,反正只要忍冬不说,那她就当不知道。
少时忍冬去而复返,帮王妃梳发。
沈纤纤已简单洗漱过,老老实实坐在镜前。
简单的发髻她会,但是繁复的一点,需要忍冬帮忙。
忍冬动作麻利,给王妃绾了飞天髻后,顺手帮忙戴耳坠。
然而她愣了一下,悄声问:“王妃耳后,要不要敷一点粉?”
“什么?”沈纤纤侧头细看,果见耳后红痕明显,甚至耳垂也微微有点红肿。
她立马将镜面合上:“敷一点,今天不戴耳坠了。”
忍冬掩口而笑。
沈纤纤只当不曾听见。
这种情况,她只有云淡风轻,才能压下尴尬。
她在王府优哉游哉歇息了几个时辰。
期间除了王府常用的裁缝帮忙量体用来裁制冬装之外,再无其他杂务。
沈纤纤索性同忍冬和初一在院中说话解闷。
才申时二刻左右,晋王就回府了。
他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交给下人。
一旁的福伯不等他开口,就道:“王爷,王妃就在院子里。”
萧晟神情一顿,斜睨了福伯一眼。
他原本是想顺口问一下的,福伯主动开口,他反而不想问了,只淡淡地说:“本王有向你问起王妃吗?”
福伯一阵语塞,那句已到嘴边的“王妃脚好了”也不能再说了。他嘿嘿一笑:“是老奴多嘴。”
他寻思是,这也不怪他啊。王爷昨天早早回府,第一句就是这么问的。
萧晟哂笑,大步向正房走去。
一看见他,忍冬和初一齐齐施礼,两人对视一眼,知趣退下。
只留下懒懒坐在藤椅上的王妃和缓步走来的晋王殿下。
沈纤纤细细叹一口气:“你把我的人给吓跑了,故事我还没听完呢。”
“什么故事?”
“忍冬刚才在讲故事啊。”
沈纤纤缓缓直起身,稍稍坐的端正一点:“你今天不忙吗?”
真是奇怪,他前几天忙得白天看不见人影。这两天倒是大把的空闲时间。
萧晟微怔,压住心虚,神情自然:“近来是不太忙。”
不想让她听出有假,他还搬出了正当理由:“今年秋猎,皇上让大皇子负责,我可以省省心。”
沈纤纤精神一震:“秋猎?”
她今天刚听福伯提起过,还说已让人给她备好了秋猎时所需要的衣衫。
“对,秋猎。”
“你不用管秋猎了,那我是不是也不需要去了?”
直到今天,沈纤纤还是不想出现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希望能避则避。
“今年秋猎虽不用我负责,但是该去还得去。我们夫妻都在随行之列。”
沈纤纤无奈:“好吧。”
说话间,晋王已站在藤椅前。
沈纤纤暂时抛下昨晚的种种怨念,牵起他的衣角,仰头祈求,情真意切,温柔娇媚:“那秋猎时,你可一定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卿卿,她胆子最小了。”
最好片刻不离,随时维护。
萧晟唇角微微勾起,眸中漾起浅浅的笑意。他本该立刻点头应允,但这回竟生出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双手抱臂,慢条斯理:“可以是可以,只是本王保护卿卿,卿卿又能为本王做什么呢?”
沈纤纤双目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还需要她给好处?
她松开他的衣角,手捂胸口,神色凄楚,声音也隐带哭腔:“九郎,你变了,你以前从来都不对我说这些话!我就知道,你不再爱我了……”
先时一见她使性子,萧晟就大感头疼,恨不得立马塞给她一首情诗,先把她哄好再说。
但此刻不知怎么,看她眼尾泛红,含泪控诉,他一点儿也不觉烦躁,反倒隐约生出想将她揽在怀中,肆意欺负的念头。
看了一眼太阳,可惜天色尚早。
萧晟理了理袖口,慢吞吞道:“不如本王帮王妃修一下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