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书信(2 / 2)

此次离去匆忙,她提前准备,这封告别的书信,也写的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她先是感谢了晋王殿下那日在京郊的舍命相护,表示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随后又提到两人之间的约定。

“虽不满五月,然王爷痴情于沈氏之名已天下皆知。日后再有赠送佳人者,王爷只需推说怀念亡妻,不愿接受即可……”

是的,她要提前中止约定,为弥补对他造成的损失,愿意主动放弃剩下的报酬。

她还十分善解人意地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在她走后,对外宣称王妃离世。如果再有人赠送佳人,都可以用缅怀亡妻的理由来拒绝。直到遇见符合他心意的“出身名门、温婉贤良、恪守闺训”的新王妃为止。

这封信刺得萧晟胸中怒火翻涌,勉强压下将其撕碎的冲动。

她竟然还在信中宽慰他说,他们之间的婚事非他所愿。同她有夫妻之情的是十九岁的九郎,跟他毫无关系,那些旧日情爱他完全无需放在心上。他不用为了负责而委屈自己。

还说什么,二十三岁的他仍是“未婚之身”、“清白之躯”,将来再娶理所应当,不必担心违背他“一生只娶一妻”的誓言。

甚至到了信末,她还言辞恳切,祝愿他早日得偿所愿,娶一个“出身名门、温婉贤良、恪守闺训”的新王妃。

萧晟的心狠狠一颤,愤怒裹挟着不甘如潮汐一般汹涌而至。

她怎么能?!

她怎么敢?!

他还在为他们的将来谋划,而她却一声不吭扔下一封书信就走,让他对外宣称她去世?

他早就否定过让她假死的提议,她也答应了,怎么还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叫跟她有夫妻之情的是十九岁的九郎?

难道十九岁的他和二十三岁的他不是同一个人吗?

她不是说之所以对他心生爱慕,是因为他曾舍命相护?那她为什么只认十九岁的他是丈夫?!

骗子!

周太医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萧晟握着书信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守身如玉……

他先时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现在竟然开始怀疑,她是真的在为了十九岁的他守身。

萧晟胸膛剧烈起伏,升腾出强烈的怒意,还夹杂着浓浓的不甘和心酸。

怪不得他一恢复记忆,她就不惜装病来逃避与他同房。

原来她只把失忆期间的他当成是她丈夫。

十九岁的他有什么好?禁不住美色/诱惑,还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不就是会给她端个茶递个水、一天送一首情诗吗?

他还救过她呢。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失去四年记忆。

在她心里,他算什么?

他们之前种种,之后种种,又算什么?

“福伯,福伯,检查过了。”忍冬小跑着过来,一眼看见面色沉沉的王爷,瑟缩了一下,小心施了一礼。

“怎么样?”福伯轻声问。

不过现在再问也没必要了,王妃究竟是怎么离开、因何离开,想必王爷已经很清楚了,不需要通过其他事物判断了。

忍冬定一定神,如实回答:“王妃的衣衫一件不少,银票也一张未动。至于首饰,首饰除了今天早上给她簪戴的那些,只少了一对碧玉镯和一对珍珠耳饰。”

福伯摆一摆手,示意其退下。

晋王猛然偏过头,眼神晦暗,脸色更沉了几分。

碧玉镯。

珍珠耳饰。

这两样东西,都是他失忆期间,在永锦街陪她购置。

她什么都不带,偏偏只带走这两样。

再一想到她信中所提,有夫妻之情的是十九岁的九郎,他就觉得有涩然从心底一点点漫出来,迅速游走在四肢百骸。

萧晟牙关紧咬,勉强维持住神情,冷声道:“立刻派人去找!务必把王妃给找回来。”

“已经让人去找了。”福伯小心觑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王爷,您是不是跟王妃吵架了?不然没道理……”

也不对,清早王爷出门的时候,他们看着还挺要好的啊。

萧晟抬眸,目光锐利如刃,声音极冷:“谁说我们吵架了?王妃只是出去散心而已。”

福伯动了动唇,心想,出去散心也没必要特意支开别人,留书出走。

但是看王爷现下的神色,他知道这话说不得,只能应一声是。

萧晟稳一稳心神:“动静轻一点,别教外人知道。”

“是。”

种种情绪尚未退去,萧晟已略微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能去哪里?

“查一下沈之远住在什么地方,还有,京城的客栈、庙宇、庵堂,一处一处的搜。她独自一个人,应该走不远。”

“是。”

众人退下,各去寻找。

萧晟又浏览了一遍书信,死死地盯着那十二个字,猛然记起那天在马车里的场景。

他当时说“本王想娶的是一个出身名门、温婉贤良、恪守闺训的王妃。你还差得很远。”

她在信里两次提到这十二个字,是不是跟那天的事情也有关系?

这念头一起,他就抑制不住心潮的起伏。

或许她是在为他这句话而生气?

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确实过分。

也不对,在此之前,她就在装病了。

萧晟心绪杂乱,一言不发,大步回到正房。

这个他们一起居住的地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可是现在,并不见她的身影。

萧晟一眼就看见了摆放在桌上的针线筐。

里面做到一半的青色荷包格外显眼。

他当时说的,荷包做成青色,正面绣鸳鸯戏水,背面绣并蒂双莲,里面再绣一个“九”字。

然而此时荷包尚未做完,背面的并蒂双莲已经绣好,正面的鸳鸯却才绣了一只。

活泼泼,孤零零,像是在嘲讽他。

萧晟呼吸一窒,缓缓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