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话音刚落,道路两旁的丛林里,就跳出几个蒙面大汉,一个个手持利刃,拦在道路中间。
&n bsp;为首者语气凶狠,远远叫着:“留下钱财,放你们过去。否则教你们人头落地!”
沈纤纤一惊,心想,这跟话本里说的不一样。
“你舍得给钱吗?”刘云扭头问她。
“啊?”沈纤纤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云提高声音:“既然不愿给,那就坐稳了。驾!”
言毕他霍地站起,狂甩马鞭。
骏马吃痛,横冲直撞地向前猛冲。
沈纤纤坐在车厢里,一时不备,差点摔倒。还好她抓住车板,才不至于脑袋撞上马车壁。
拦路之人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见马车冲来,下意识往旁边闪躲。
马车一路疾驰冲过去,将那几个拦路抢劫者远远甩在了后面。
沈纤纤勉强稳住身形,掀开后面的车帘望去,见那些人追了一会儿后,可能是感觉追赶无望,没再追上来。
刘云驾车狂奔二里地后,才放缓了速度,哈哈大笑。
沈纤纤松一口气,心思复杂。
幸好花钱请了镖师。这要是她单独遇上,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可别嫌你刘大哥没出息。剿匪是官府的事,我主要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刘云语声朗朗,神情不羁,“万一我跟他们动手的时候,你被他们打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沈纤纤心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你看他们没带弓箭,没法突然放冷箭。只靠两条腿肯定跑不过马的四条腿。是不是?”
“嗯。安全方面,刘大哥你做主就好。”
刘云眉梢一挑,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这时他们已到了两地交接处。穿过邯郸,就进入安阳境内。
天色还早,刘云却执意投宿。
“听我的,你要是贪图赶路,今晚肯定得在马车上睡一夜。马车太小,挤不下两个人。”
他外出经验丰富,且每次投宿都恰到好处,沈纤纤并不与他争,痛快点头:“行,听你的。”
多歇息一个时辰也无妨,反正她又不赶时间。
见“沈先”答应,刘云心情颇佳,长臂一伸,搭在其肩膀上:“走,刘大哥带你去吃新鲜的。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铺子,熏肉做的特别绝。保准你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沈纤纤一把拂开他的手:“刘大哥,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刘云并不气恼,只嗤的一笑:“你真是,跟个小姑娘似的。我就这么搭一下,还就不好意思了。也没你这么黑的小姑娘啊。”
“我不太喜欢别人跟我这样,感觉怪怪的。”沈纤纤觉得,刘云别的都好,唯独这一点,需要改一下。
盯着面前的黑瘦少年瞧了一会儿,刘云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咦,我才看出来你有耳洞。”
沈纤纤幼时卖艺穿男装,并无耳洞。在沈家做养女后才扎了两个。此次扮作男子,只当和先时一样,倒忽略了一点。
不过她并不惊慌,泰然自若:“这有什么稀奇的?很多人都有。有些人家怕男子长不大,小时候当成女孩养。”
刘云细一思忖,深以为然:“有道理,我认识一个姓沈的朋友,他也有一个。”
知道他口中“姓沈的朋友”是沈之远,沈纤纤微微一笑,转了话题:“刘大哥,你说的那家特别好吃的熏肉铺子在哪里?”
“就在前面那道街,拐个弯就到了。”
“这么了解,还说你是未卜先知。我就知道你以前肯定来过。”
刘云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
两人口味相差不大,刘云推荐的熏肉,确实好吃。
沈纤纤干脆多买了一些,准备明日在路上当干粮。
太阳即将落山,暮色渐渐降临。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晋王萧晟还在宫中。
基本断定王妃去了洛阳之后,他就打算动身,亲自去洛阳寻找。
只是他身份特殊,不好无故离京。
因此晋王进宫面圣,请求告假。
“你想出京?”皇帝眉心微蹙。
晋王拱手:“回皇上,是的。”
“为什么?”
晋王这几天在京中搜查的动静不小,皇帝也有耳闻。
“臣弟年后藩,此后便要长居封地。无诏不得擅离,因此想在就藩之前,看一看大川大河,各地风光。”
晋王神情非常诚恳,然而皇帝并不相信。
皇帝哂笑:“朕说不让你去,你自己不听,到头来还说这话!”
他又问:“朕听闻你近来在京中搜查什么逃犯,找到没有?”
萧晟脸上适时流露出惊讶、佩服之色:“果真什么都瞒不过皇兄的眼睛 ,确有此事。此人干系重大,可惜臣弟搜寻多日,一无所获。这才想带人去别处搜查看看。”
皇帝尚不知他恢复记忆,他在其眼中仍是那个一心报国的热血少年。
这番说辞,都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专等皇帝询问。
“皇兄,臣弟明年就藩,保卫京师、守护皇城之重任,就要交给别人了。”静默一瞬后,晋王又道,“臣弟在去封地之前,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其实这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但他这般说来,仿佛他找那个人是为了皇帝和京城的安全一样。
皇帝轻轻叹一口气,自从点头答允小九明年就藩之后,禁军的势力就渐渐回转到皇帝手中。
小九即使远去外地,对京城局势影响也不大。而且这份殊荣,还更利于他平衡一些事情。
是以皇帝略一思忖,就点一点头,含笑说道:“既如此,你就带人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年前记得回来,朕还等着跟你一起过年呢。”
“多谢皇兄成全。”萧晟郑重施礼。
两兄弟略略闲话几句,皇帝又叮嘱一番,看天色不早,才挥手令其退下。
晋王走出皇宫时,已是暮色四合。
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左右。从京城到洛阳,快马加鞭,六七日就能到了。
洛阳虽然不小,可他一点一点找,总能把她给找出来。
届时他一定要跟她分说明白,所谓的“出身名门”、“温婉贤良”、“恪守闺训”,只是他那天随口说出来的,并非真心如此。
他其实不在意王妃的出身。
——
冬季天黑的早,太阳一落山,就显得冷飕飕了。
沈纤纤和刘云买了熏肉之后,各自喝了一碗热汤,浑身暖洋洋的。
回客栈休息还早,他们索性在街上闲闲逛着。
无意间听路人提到不远处晚上有打铁花。
沈纤纤好奇地问:“打铁花好看吗?”
她只听说过,还从未见过。
“当然好看!”
来自兖州的二人对视一眼,饶有兴致地跟去观赏了一会儿,惊叹连连。
结束后,他们心满意足结伴回客栈。
可惜因为在夜风中多站了一会儿看打铁花,两人都感觉手足冰凉。
一走进客栈,仿佛有暖风铺面,冻得发凉的手足立时回暖。
正堂里有七八个客人正在堂食,热热闹闹。
“小二,小二,快来一壶热水。”刘云连声吩咐,拉着沈纤纤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先坐下。
小二认出这是留宿的客人,应一声“客官稍待”,就去忙碌。
两个人不约而同搓了搓手。
忽然门口一阵喧闹声响起。
有一行人鱼贯而入。
当先的是八个衣饰相同的护卫,紧接着是四个打扮相似的丫鬟,随后有车夫、嬷嬷,最后才是一对夫妻模样的人。
听到动静,坐在角落里的沈纤纤下意识抬眸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惊得她心里一咯噔。
栖霞郡主和昌平侯?
他们夫妻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现在不是细想缘由的时候,沈纤纤留书出走,不想被人认出。
好在她现下做男子装扮,还将脸庞涂得黑里透黄。一般人想必也认不出她。
饶是如此,沈纤纤依旧低垂着头,佯作无意,将脸庞藏在桌上的筷筒后面。
“小二,你们客栈还剩几间房?”一个侍卫高声询问。
小二忙不迭回答:“客官,咱们还有两间上房,四间偏厢。”
栖霞郡主视线扫过地面上不干净的水渍,双眉紧蹙。
昌平侯悄悄握住妻子的手,低声安慰:“将就一下,这已是城内最好的了。出门在外,不能跟家里比。”
“我知道。”栖霞郡主勉强点一点头,“我又没说什么。”
昌平侯冲侍卫使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说道:“好,我们都要了。”
店小二端着开水正在给沈刘二人倒,听见这话,喜上眉梢:“好嘞,两间上房,四间偏厢!”
他招呼着新来的这一群人,手上动作不停。没留神一歪,热水直直倒在了沈纤纤的手臂上。
沈纤纤正自低头思索,不提防剧痛袭来,她“嘶”的倒抽一口冷气。
刘云原本在看热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神色急变,反应迅速,一把撸起她的衣袖:“让我看看!”
沈纤纤待要阻止,已来不及。
雪白的手臂显露出来,与她黝黑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