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阖了阖眼睛。
冬日严寒,昌平侯夫妇也曾使人送炭过来,被她婉拒,无奈只得放弃。
这次是谁半夜送的,她能猜得出来。
沈纤纤绕过炭盆,走 至窗台下,拿起信封。
拆开细看,除了七首诗,还有短笺,说是要她拿这炭御寒用。
沈纤纤撇嘴,心想,哪里就冷得用炭了?
她睡前灌个汤婆子,感觉也很暖和。
将信封塞进袖袋,沈纤纤暂时放下炭的事情,打开院门。
她正要去厨房,忽听敲门声响起。
沈纤纤心思一动,有些意外。今天知道敲门了,不悄悄潜入了?
她当即严肃了面容,轻咳一声,缓缓打开门。
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晋王萧晟,而是章从。
沈纤纤微觉诧异。
“王妃。”章从手上拎着东西,行礼不便,只点头致意,“这是王爷派属下送来的早膳。”
“我不要,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属下用过早膳了,这是专门给王妃的。”章从笑笑。
他视线微转,看见正房门口熟悉的炭盆。一点都不意外,早猜到了不是?
“王爷特意叮嘱,王妃好歹尝尝……”
沈纤纤仍不接受:“拿回去,让你家王爷自己吃。”
“这恐怕不行。”章从挠了挠头,面带难色,“王爷病了,吃不得这些。”
“病了?”沈纤纤微惊。
章从点一点头:“可不是?不然他就亲自过来了,也不会让属下来……”
他心思活络一些,留神注意着王妃神色,又细细补充几句:“刚请大夫看了,说是风寒。唉,风寒这种病,可大可小……”
沈纤纤秀眉微蹙,颇觉气恼,心想:得风寒了?这可怪不了别人,谁让他半夜翻墙的?
“不过王妃不必担心,王爷一向身体强健。吃几贴药下去,应该无碍。”章从想了想,又补充,“其实这次真不算什么。年前在洛阳那次,王爷才是真的病得厉害……”
现在回想起来,章从仍心有余悸。
“王爷当时高烧不退,别说我们了,连洛阳令都吓着了……”
沈纤纤睫羽低垂,不由地想起两人重逢后,晋王曾对她提过。在洛阳时,他见到过一具女尸,后来高烧一天一夜。
她心里突然就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她对自己说,他自生他的病,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转念一想,她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会神伤也正常。毕竟他对她也有着不浅的感情。
“王妃,您看……”章从将话题重新转回手中食盒。
沈纤纤伸手接过食盒:“好。”
br /> 王妃竟然收下了?!
章从正自欣喜,却见王妃从袖袋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拿回去给你们王爷买姜煮姜汤吧。我不让你为难,这早餐就算是我买了。”
“啊?”章从愣怔,“王妃,这,这……”
他心思一转,从容收下:“是,属下告退。”
沈纤纤拎着食盒,心不在焉,待看到刘云后,直接递给了他:“今天不用做了,我花钱买的。”
这早膳分量不少,明显带了刘云的那一份。
不同于他们平时简单的早餐,这可谓丰盛之极。
“真豪气,买这么多,这么好。”刘云赞不绝口。
沈纤纤却没多少食欲,随口应道:“是啊,这么好。”
怎么就冲动收下了呢?
不过清早不用起来做早餐,确实很省事。
——
晋王的风寒不算严重,可能是在山上连日辛苦,又着了凉,所以清早起来有些鼻塞。
不是什么毛病,但章从还是请了大夫。
大夫诊脉过后,开了几贴药,说是喝几天就好,并无大碍。
萧晟原本打算给王妃请个厨子,但又隐约感觉他们在宛城待不了太久。是以命人备下一日三餐,也免得她 亲自动手。
本要自己拎着食盒去送早膳,但一来的确有些头沉鼻塞,二则他临时心思浮动,因此命章从代劳。
章从一回来,就兴奋不已:“王爷,王妃收下了。”
“收下了?”晋王胸中惊喜,下一瞬,又有些酸涩。他佯作自然地问,“你做了什么?王妃就收下了?”
银炭和炭盆他之所以半夜放到门口,就是担心当面赠送,她不肯收。
章从嘿嘿一笑:“属下说,王爷得了风寒,所以不能来。”
“又不是大病,你跟她说这个干什么……”晋王虽在轻斥,脸上却不自觉流露出期待之意,他眉梢轻挑,“王妃怎么说的?”
她会不会关心?
“王妃让属下买姜给王爷煮姜汤,还特意给了银子。”章从说出掏出那块碎银,“说就当是买早膳的钱。”
晋王微愕。
让煮姜汤是关心,可怎么又给银子?
过了一会儿,才有喜意一点一点自心底漫出。
先时那种直觉陡然变得强烈起来。好似在迷雾中看到光亮,前路宽阔而坦荡。
晋王遵医嘱喝了药,又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就感觉头沉鼻塞的情况好了很多。
临近晌午,沈纤纤在院中铲雪。
今日是个晴天,太阳出来了,地上积雪渐渐开始融化。
将雪铲到一边,省得地上泥泞。
她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说是铲雪,更像是玩闹。身上热乎乎的,所有烦心事都抛到一边,连心情都不自觉变好了几分。
忽有敲门声响起。
沈纤纤看一看太阳,心想,可能是刘云上街回来了。
——刘云早饭吃的太多,出去消食了。
“等下,来了来了。”沈纤纤放下铁锹,就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见不是刘云,而是晋王萧晟。
看见他,沈纤纤脸上笑意微敛:“怎么是你?”
“纤纤以为是谁?”晋王微微含笑。
她虽穿着男装,胡乱绾了个发髻,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而且她此时脸颊微红,额上有点点薄汗,眸光流转,双目璀璨若星,更是让人心中一动。
沈纤纤瞧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病这么快就好了?”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严重风寒。
“小风寒而已,喝了姜汤就好些了。”
萧晟凝视着她,心脏怦怦直跳。
她没有看见他就直接掩门,还主动问起他的病。是不是说明她的态度正在逐渐改变呢?
“哦。”沈纤纤移开视线,“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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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晋王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纤纤,我们和好,好不好?”
可能是因为离得很近的缘故,他说话很轻,但一字一字地传入她耳中,异常清晰。还带着明显的忐忑和恳求。
这个怀抱太过熟悉。
沈纤纤恍惚了一瞬,心中酸酸涨涨,连眼睛都有点发涩。
她想,他以前欺负过她,她才不要跟他和好呢。然而心里却分明有另一个声音:为什么不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呢?你也折腾过他啊。反正你们彼此都有情意。
怀中妻子的沉默让萧晟一颗心直接提了起来,手心都开始冒冷汗:“纤纤?”
沈纤纤抬头,挣出他的怀抱,蹭蹭蹭后退了两步。
见她眼尾微微泛红,萧晟悬着的心沉了下去,冰凉的懊悔情绪瞬间上涌,涩然沿着心脏霎时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想,是他太心急了。
却听沈纤纤瓮声瓮气道:“你离我远一些,别把风寒传给我。”
萧晟一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