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编辑连忙道:“是是是,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该打!”
他随意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笑脸相迎道:“齐晔同志是吧?我一看就知道你优秀,这不连你的名字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嘛,你想要刊登一个多大的版面啊?来,赶紧填表 吧。”
“我想要最大的那个,但是太贵了,要五百块,我买不起。”齐晔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却惊得戴编辑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淌。
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吗啊!他能感觉到背后他堂哥和侯校长冷冷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了!
这个齐晔,明明有靠山,却还摆他一道,装成愣头青的样子,真是被他害死了!戴编辑气得直咬牙。
但他不敢表露出来,对齐晔表面还是客客气气的,忙道:“什么五百块呀,那都是开玩笑的,哪能要那么贵啊!我当时就是说着玩玩,哪知道你当真了呢?只要五十!五十块钱一天!”
其实,这五十块一天也挺贵的了,相当于好多人一个月的工资呢。
不过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倒是还好,尤其是那些做生意已经赚到了钱的有钱人。
戴编辑就深有体会,有人不懂行情,也没报社里的熟人,所以问不到价格,所以他经常就看人下菜碟,随便涨涨价。
有一次,他随口报出五百块的天价,竟然也有傻子掏了钱,为此戴编辑做了好几天美梦被笑醒。
今天,他觉得齐晔也是人傻钱多又没有倚仗的愣头青,所以才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齐晔居然有这么大的靠山,而且还把副主编都叫过来了。
戴编辑那个悔啊,早知道就一分钱不多赚,老老实实给刊登了多好,这下可摊上大事了!
“先给我外甥道歉。”候盼明在齐晔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在外头倒是气势压人。
戴编辑能屈能伸,听到只要道歉,立刻麻溜地跑到齐晔和江茉面前,又是鞠躬又是敬礼,不停地道歉忏悔。
说他自个儿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不该趁机想要诓诈他们,他不是故意的,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只要他们想刊登,他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给他们找能上的最好的版面,定一块最大的,上头想写什么想画什么他都去安排。
“齐晔,对不住啊!我是真不知道你舅舅是侯校长,不然的话,我肯定不敢和你开这种玩笑,多收你一分钱啊是不是?”戴编辑磨破了嘴皮子,耷拉着脸,一脸真诚悔过的表情。
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后悔,他是真怕惹事。
可齐晔却皱了皱眉,反问道:“如果我没有舅舅,就交定这五百块钱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戴编辑慌得满头大汗,连忙解释,可紧张得舌头打了结。
主要是齐晔这个问法,问得他堂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戴编辑心里实在害怕啊。
齐晔已经打断了戴编辑的支支吾吾,扭头朝候盼明还有副主编说道:“我觉得,这样的人,不配再在省城报社这样的好单位吃国家粮,舅舅、副主编,你们觉得呢?”
“我同意。”候盼明第一个,毫不犹豫地赞同了齐晔的说法。
而副主编,却犹豫道:“侯校长,您看小戴他也知错了,道歉的态度挺诚恳的,以后他肯定不会再犯了。”
“以后不犯,他以前犯过多少?”候盼明背着双手,冷嗤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以前那些中饱私囊,以权谋私的行为,都是你这个好堂哥纵容默许的?”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副主编也是同样脸色煞白,“不是,我不知情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候盼明的神色极冷,“你知不知情,我会告诉你们社长,让他好好查查。至于戴编辑,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别让你们社长亲自来处理,不然你的审查结果一定会更糟糕。”
副主编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半天嗫喏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能说什么?他知道眼前的侯校长是省城大学的校长,那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啊,多少人追捧,又有多少学生走出大学校门后,都会成为各个领域的中流砥柱。
甚至侯校长和他们社长,那也是有多年交情的东西。
他一个小小的副主编,算得了什么?他的审查结果,又怎么可能清清白白?
这次……真是被戴给害死了!
副主编狠狠瞪了戴编辑一眼,“你!被开除了!这几年你利用职务之便诓骗的钱,都给我还回来!不然的话,别逼我送你去吃牢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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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乱咬人!”副主编气得跳脚,把戴编辑一把甩开,“你给我闭嘴!你胆敢再乱说一句!”
“哥!你救救我啊!我平时孝敬了你那么多!你别啊!”
候盼明已经推门离开,留下这狗咬狗的两个人,谁也不会比谁好。
本来都有光明的未来,在最好的单位,报社这种地方,别人挤破了脑袋都进不来,工作稳定光鲜,收入也不错,而且接触的还都是知识分子,多好的工作啊,他们却仍然无法满足自己的私欲,硬生生毁掉了自己本来的好生活!
候盼明很不齿这样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晔江茉还有舅妈都跟在候盼明身后,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两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不止要被开除工作,可能还有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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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盼明直接带着一家子来到了社长的办公室。
午休时间,社长却还是热情地接待了他的老朋友,和候盼明相谈甚欢。
听说自己报社里有两个这样的蛀虫,社长雷霆震怒,立刻打电话处理。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两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早一天玩一天的事罢了。
不是齐晔遇到, 戳穿了这事儿,以后自然也会有别人为他们送上凄惨下场。
候盼明看社长处理完这事儿,又厚着脸皮道:“老哥哥,平时我也没什么求你帮过忙的,这回,我侄子他想要在省城日报上刊登一则推荐他的货物的消息,你可不能拒绝啊。”
社长想了想,忙把自己的助理叫进来,安排人和齐晔对接,“放心吧,咱们一切都走公平公正的程序来,不会多收你一分钱,也不能少收你的钱,这些都是公家的钱,公家的报纸。”
候盼明满意地笑笑,点头道:“没错,咱们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那杆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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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长安排了新的人来对接,而且很快就到了社长的办公室。
大家一块儿聊天喝茶,一边听着齐晔嘱咐那个新负责的编辑。
“这是我想要刊登的消息,麻烦您把这个‘距离展销会开始还有33天’的这个‘33’,一定要放大,最好能特别醒目。”
“底下这是我开展销会的地点和时间,您记得千万多核对几遍。”
“对,中间这一片都要是空白的,活动的规则是右边这行小字。只要大伙从报纸上把这一则消息剪下来,在空白处集满一百个人的私章,我们就白送他一匹亚麻布!不过免费赠送的亚麻布有限,到时候先到先得。”
“不过来晚了的,还是能享受到展销会全场的半价优惠。”
“对了,左边这边还写一个另外的活动,你集私章的人中,每有一个人在展销会上买了东西,你就可以获得他消费金额1%的分享礼金。”
“也就是他如果买了一百块钱东西,你就可以获得一块钱。”
齐晔尽全力和新负责的编辑解释着,先确保这位文编辑能听懂。
因为这些活动都是他想出来的,所以在说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往上扬的,想发着光。
江茉一边抿着茶,一边支着下巴看他,唇角抿唇淡淡的笑意。
认真起来的齐晔,比平时更多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旁边社长、舅舅和舅妈也在谈笑说着话。
社长对于齐晔这些新奇的活动,也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却不知道这和现代商家打广告让分享朋友圈的策略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这外甥脑子真灵啊,像天生做生意的。”社长笑盈盈的,抿了一口茶。
“是啊,他像他妈妈。”候盼明回头,望着齐晔的脸,仿佛又看到了他的姐姐,唏嘘、难过还有怀念又涌上他的心头。
舅妈秋淑真藏在桌下的手偷偷握了握候盼明的手背,他才回了神,和她相视一笑,示意他没什么事。
两人低头一块喝茶,又让社长笑着摇摇头,“你们这感情真好呐,还是像年轻时候那样,不知不觉,时间都过去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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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报社里出来后。
候盼明看齐晔的事儿都办得差不多了,一看时间,也快两点了,他得去赶三点的会议。
他拍拍齐晔的胳膊,“今晚就睡这儿啊,等我晚上回来,多烧几个菜,咱们再一块好好叙叙。”
齐晔摆手道:“舅舅,我还有不少事儿要忙,那批亚麻布,囤了快一年都没卖掉,好不容易有一个这么展销的机会,我不能错过了。”
说起这个,候盼明也是想起来问他,“这亚麻布可不好卖,街上谁也不时兴穿这个,你怎么就想起来进那么多亚麻布了呢?”
他起先听齐晔和文编辑说话那样,觉得这孩子大智若愚,其实心里精着呢,根本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呀。
“……”齐晔低头抿唇,不说话。
这时候,秋淑真忽然“呀”了一声,“我记得飞跃那孩子,去年说手上有一批亚麻布,卖不出去,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呢,后来不知怎的,他就忽然一下子出掉了,问他出给了谁,他也不肯说。小晔,不会就是你收了他那批亚麻布吧?”
齐晔沉默,没说话。
候盼明却是看出来了,一拍大腿道:“岂有此理!我早就说过飞跃了!做生意可以,不要总想着歪门邪道走捷径,我看他一直就是个不老实的,还和我说什么歪理,说做生意都是这样的,都得靠旁门左道才能发财。”
“……好,那些我都不再谈,可他怎么,怎么能连自家人都坑骗!居然把卖不出去的货都甩给小晔!他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秋淑真也皱着眉,低声道:“飞跃他这次,的确是过分了……都是学他爸的!不学好样!”
这是她的亲侄子,做了这种混账事,让秋淑真看齐晔的眼神,更加多了几分歉意。
“小晔,你别急啊,这批亚麻布你也不用卖了。我们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对。”候盼明也立即道,“你等等,等我开完会回来,我亲自带你去找他,给你把公道讨回来!”
“……”齐晔看到舅舅舅妈都气成这样,神色颇有些不安。
他们带着他来报社走这一遭,已经是很麻烦他们了。
那秦飞跃是舅妈的亲侄子,秦飞跃他妈是舅妈的亲姐姐,要是争吵起来,舅妈和舅舅夹在中间肯定都很为难。
于是齐晔忙道:“舅舅,您也不必替我操心了,我已经想到了法子卖亚麻布,那些货我都能卖出去的。”
“不管你能不能卖出去,秦飞跃他这么做肯定是不对的!反正,不能就这么不管这事了。你要是不想退亚麻布了,让他给你道歉,再帮着你一块卖亚麻布也行!”
舅舅上车前,生怕齐晔会走,还多叮嘱一句,“对了,你今晚一定得在咱家吃饭啊,你不是想知道你妈的事吗?晚上我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