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望着月下桃花上的仙人,白海东忽然悟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长久以来,他就像被命数推着向前走,竭力挣脱命数,却终于还是被命数溺毙。
他想成为万人敬仰的白家的少主,驾船驰骋寰宇,却被背弃;他想将仇人拖入阿鼻无间地狱,叫他们血债血偿,仇人却得志。
最后的最后,他带了依旧信自己的人出海,谋求一线生机,可风浪那么大啊,把他的一双青翰鸟都吹折了,吹走了他的大船,吹走了他的郑大,吹熄了少年人心中的梦火。
车中的小姐于是在一片红尘纷纭中放下车帘,香车辘辘而去。
白海东发觉,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他错选了皇权,可皇权救不了他。
所以……所以……
他在白沙上跑出几l步,一个踉跄跌倒,奋力向花树伸出手,然而喉咙干哑,根本发不出半点动静。
白海东心焦如焚,他极力嘶吼着,呼唤花树上吹笛的仙人。
“仙……人……”
“仙人……渡我……”
他欲成仙,他要成仙!
从今日起,白海东——
不羡皇权只羡仙!
他跌倒在地,飞溅的白沙中一轮琉璃色的月亮,月影里,仙人似是收起玉笛,向他的方向慢慢看来。
***
乾炉烹雪,有人舀了一点玉露在小盏中,轻轻搅动几l下使其融化,又加入些许温补的仙药。
袅袅白雾升腾,修长手指挟了一缕红线,屈指轻弹,红线就卷绕在白海东腕上。顺直黑发如流水滑下肩头,仙人细细分辨,露出一丝笑意。
“已经大好了,我数到三……三!”
“数到了,醒来!”
白海东缓缓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层叠鲛纱轻轻偎着龟裂的皮肤,不知是不是裹了什么药物,令他感到一种清凉的舒适。
喉咙似乎也被滋养过,白海东感觉自己可以开口说话了,只是眼前仙雾隐隐,仙人煎药的场景,让他忘记了如何言语。
“瞧,这不是数到三就醒了?”
仙人笑道,一颗淡樱色的宝珠在他身边绕着,倏忽飞下来到药盏上,滚了两滚,整盅药愈发药香四溢。他端起这盏药,来到白海东窗前,递给他。
“喝了吧,你数月在海上,身体积恙不少。喝了这盏医病的,我再为你开几l样补药,大约几l日,你就能如以往那样能跑能跳了。”
见白海东始终怔怔望着他,好像被吓住了,仙人恍然,接着笑道:
“瞧我,几l年不去凡间,又忘记凡人相见要先互报姓名的礼仪了。”他脸上隐约有蛇鳞隐现,却丝毫不显妖异,只让人觉得仙气缥缈,“我是蓬莱的仙人,白蛇随侯。”
白海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像刚刚学说话的幼童一样,艰涩地询问。
“这里是……”
“此处是仙山瀛洲。”
蓬莱……瀛洲……
是传说中海上的仙山!
他真的到仙乡了!
发觉这个事实后,白海东一时手足无措。他下意识摸摸胸口处,想寻那几l支青翰鸟的鸟羽,却摸了个空。正彷徨之际,名唤随侯的仙人好像发觉了他的意图,指向旁边桌上。
“找那几l支羽毛吗?见你一直揣在怀里,万般珍惜,于是治疗的时候帮你取了出来,就放在那边的软布上。”
白海东看见那几l支染血的羽毛,心下稍定,继而满腔悲愤又重新涌上心头。在这个陌生的仙乡中,白海东想起,他似乎有认得的仙人。
“仙人,求仙人帮我通传……”他试图下床行礼,被随侯“哎呀”一声扶住。白海东眼中全是泪,向随侯祈求,“大昭的九皇子在数年前登仙,我识得他,与他有旧,不知仙人可听过九殿下的名字,求仙人帮我通传……”
随侯怜爱地把他扶回床上。
“你说的是含光吧?我当然识得他,那可是我们的星主。”随侯眯眼笑了,“正是星主把你救回来的,还请我来为你诊治。”
竟是九殿下……
白海东一时怔忡,又听随侯继续说道。
“如今星主乘凤凰去海上了,你若想见他,得稍等等……先把这盏药吃了吧。”
白海东喝下了药,灵鸟送来四菜一汤,全不是人间的风味。他甚至还得到了一套大小正合适的崭新衣服,触手细软滑润,若放到人间去,恐怕价值万金。
见白海东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在房间里坐立不安。那名唤作“随侯”的仙人也挺和气,让白海东去厅中等。
白海东有些局促地坐在帘幕重重的厅中一角,看仙人们往来谈笑,四面栏楯都是玉石色,栏外百花争艳,一派富丽春景,他甚至能看到花间有小小的花灵在玩耍嬉戏。
他并没有等多久,忽然听闻一阵剑佩声,两名仙人走入厅中。走在前面的那个步子要快些,径直挑帘而入,熟悉的白发紫瞳,却给白海东不熟悉之感。
白海东立时起身,怔怔看着眼前的陆空星,只见对方身着素色云霞羽衣,羽带缭绕,白发未束,只松挽了一支鹿角形的发簪。他步入厅中,一双紫瞳环视四周,寻到白海东的身影,顿时一笑。
四周仙人似乎很尊敬他,然而陆空星并未因自己仙人的身份显得高高在上,反而很是亲切,他主动迎向白海东,步伐急促,腰间剑佩碰撞,声音悦耳。
“慢些。”落后他半步的仙人无奈道,“人已经救回来了,不会插翅飞走的。”
白海东就见陆空星回头瞅了那仙人一眼,嘴里嘀嘀咕咕的。
“那上次我去捡你脱落的小鹿角,怎么凭空飞了一支,害我只有单支可簪……”
那名仙人:“……有没有可能,是一支都不想给你,你扑上来硬抢的呢?”
陆空星不理他,执住白海东的手,同他寒暄。
“海客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