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路炀满脸不悦地收回目光,他才赶忙继续小声道:“直播嘛,会出现意外状况是难免的。”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
“再说了,你长的这么好看,露出来直播间人气肯定会暴涨的,就当借此积攒粉丝呗,以后你要是自己开个账号什么的……”
“不开,没兴趣,”
路炀皱眉打断道:“跟卫一一说,再滑可以,露脸不行。”
“嘿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呢!”
柴瘦板寸立刻急了,连忙比划了个手势:“这样,加钱!行了吧?就当我们雇你露个脸,都大老爷们,又不是omega不至于这么矫情——”
他话音未落,就觉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身上。
少年眼尾上挑,冷下来时目光极具攻击性,几乎是刹那间柴瘦板寸下意识就闭了嘴。
路炀两口喝完手里的矿泉水,随手往不远处垃圾桶一丢,刚戴好口罩准备走人,就见不远处卫一一举着手机快步迈来。
但没有靠近,而是停在了数米远的位置,旋即偏头低声跟旁侧人说了什么。
只见那人抬眼看了看路炀,表情有些怪异。
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过来。
“刚一哥说,直播间观众的要求,得满足,不然会起逆反心态,”来人道:“所以不好意思,今天你要是不露脸滑一场,这场宣传恐怕只能作废了。”
路炀眯起眼回视对方,面沉如水:“什么意思?”
“就是会立马中止的售卖,您的店铺宣传后续也一并取消。”对方面带歉意地说完,旋即猛地一伸手:
“那么就不好意s——”
“思”字音节尚未吐全,路炀猛地闪身避开即将伸来要拽口罩的手,眉眼间闪过一抹不耐,抬臂正要接,一只手闪电般从后擦脸探出,先一步擒住上扭!
“毁约还来阴招,这就不太好了吧?”
贺止休轻佻的嗓音倏然在耳边响起,路炀下意识侧目望去,只见这人不知何时绕过弧形深坑另一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少年人面容俊美深邃,话语间嘴角甚至还勾着抹笑意,但手上的力道几乎可以称之为拧,对面膀大腰粗的成年男人当场疼的脸色发青。
柴瘦板寸立刻道:“他不配合,这不是没办法么——贺摄,你可是我们这边的啊,说好的约拍还没结束呢!”
贺止休瞥了他一眼,先前总是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里此刻盛着一抹很浅的冰冷——真的是很细微,另一侧被捏的脸色发青的男人都几乎察觉不到的程度。
但莫名的,柴瘦板寸愣是被这位面貌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的少年盯得当场一哆嗦。
“你说得确实没错,”
贺止休收回目光,眼底那抹沉冷仿若只是柴瘦板寸的错觉,语气堪称是礼貌且友好,他似笑非笑地睨了下咫尺距离的路炀,又说:
“但毕竟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义不容辞嘛。”
路炀:“……”
这随时随地跑火车的嘴看来是亲妈来了也救不了。
眼见后方除了卫一一之外的其他人都纷纷朝这儿赶来,贺止休这才松开了手,昏暗光线下,隐约可见那只手腕上映着一道格外清晰的指印。
贺止休不动声色地朝前靠近路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
“朋友,会打架么?”
路炀鞋尖在板面上无声一碾:“揍你一个绰绰有余。”
贺止休愣怔了下,险些笑出来,弯着眼角饶有兴味地瞟向路炀侧脸。
男孩子显然也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眼下情况突变也不见半点慌张,帽檐下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只见他漆黑发梢遮挡住半截耳朵,唯有一枚耳钉极为倔强地露在外头,被夜色浸染成漆黑。
“可以,很嚣张。”
须臾后贺止休舔了舔唇,低声道:“既然都并肩作战了,那待会交换个微信?”
风从远处刮来。
对面,那位被贺止休直接捏青手腕的男人明显心头憋着气,甩了两下手便迅速飞身扑上来,连一旁的柴瘦板寸都没拉住。
贺止休尚未接住迎面而来的拳头,一旁的路炀陡然伸手,礼尚往来般半路截住。
同一时刻,滑至滑板前端的前掌朝下重重踩去,翘起一道锐角的滑板当即旋转百八十度,毫不留情地横劈向男人小腿处,对方当场痛嚎出声。
路炀在松手的瞬间,鞋尖一勾抓住滑板,微微扬起下巴侧身望向身后的贺止休,眼皮轻耷着,把三天前这人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还了回去:
“——我对alpha兴趣不大,所以微信就免了吧。”
贺止休:“……”
“我x你妈——”
后边奔来的人一看有位已经倒下了,当场接二连三地要扑上来。
然而一句脏话刚出去,拳头还没来得及挥到二人脸前,一道突兀的脚步声伴随着铿锵有力的吼声倏然响起:
“大晚上的谁偷跑进来打架!?”
现场空气倏然一滞,下一秒柴瘦板寸立马反应过来,赶忙干跳起身,压着嗓子乱叫:“巡逻来了!快走!”
这群人俨然不是头一回为了直播而私闯禁地,闻言当即面色一变,什么也顾不上,调头就扛起灯光跑路,动作快得连中间掉了个手电筒都顾不上捡。
唯有那位被捏了一手腕、又被滑板劈了个正着的男人,踉跄跑路时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两眼贺止休与路炀。
场面变换如飓风过境。
等路炀回过神时,卫一一那一帮人已经连个影都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从后方塑料板里钻出,却并不算明亮的手电筒灯光。
“喂!你俩给我过来!”身着巡逻服的保安面色严肃道:“谁允许你俩偷跑过来的?还那么大动静——大晚上跑烂尾楼打架,还乱丢东西!?”
路炀低头看了看周遭不知何时,被乱七八糟丢了满地的塑料瓶:“……”
草。
眼见这位巡保有下一秒就要把他俩按进警察局进行思想教育的架势,路炀暗自啧了声,正欲开口,身旁贺止休突然先一步开口道:
“您误会了,我们这是在做作业。”
路炀:“…………?”
巡保脚步一顿,满脸狐疑地看他们:“糊弄谁呢?跑这儿做作业,当我傻子啊?建筑系的跑来参考烂尾楼吗??”
“学校七天假,布置了环保作业,必须捡满一百个塑料瓶。但是外边找不着垃圾捡,所以我们只能来这儿捡垃圾了。”贺止休边说边用手肘推了推路炀,“你说是吧路炀?”
路炀口罩下的嘴角抽搐不定,沉默片刻才终于在贺止休蕴藏着隐秘鼓励的视线中,艰涩地挤出一个字:
“…………是。”
个鬼。
“您看我这照相机,”贺止休举起手中的单反,一本正经道:“就是为了拍下捡垃圾的过程,到时候打印出来,再返校上交给老师的。”
这人显然平时嘴上跑火车跑惯了,一连串瞎话说的比人打了草稿还流畅,语气也有条不紊,不见半点心虚,甚至还调出了拍摄记录给巡保看。
巡保探头狐疑地瞅了一眼相机——
上头正亮着张方才路炀扬手往垃圾桶丢空瓶的照片,因为角度刁钻缘故,乍然望去倒还真像在“捡垃圾”。
路炀凭着余光也瞅到了几分,一时间本来就木的表情更木了。
只见贺止休脸不红心不虚地收回相机,神色如常道:“您看我没骗您吧。”
路炀心说确实不算骗。
这他妈已经算大忽悠了。
巡保显然还有些不信,于是又问:“那你们白天不捡,为什么偏偏大晚上跑过来?”
“哦,”贺止休简直胡扯上瘾,张口就来:“白天人太多,抢不到垃圾。”
他还嫌不够,又捅了捅路炀:“你说对不对?”
“…………”
路炀沉默三秒,才压着帽檐闷出一句:“……晚上没人抢,多做点贡献。”
巡保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愣是想不出反驳的话,犹疑半晌还是下了最后一道指令:“那你们学生证拿出来我看看。”
路炀:“……”
贺止休:“……”
“没有?”巡保当即眉峰一扬,呵斥道:“没有就跟我上警察局!”
“有,”贺止休突然打断道,边说边从兜里摸出一张薄薄的校卡递过去,正面朝下,只露出半个深色卡套。
路炀瞟了一眼,莫名从动作中瞅出几分僵硬与犹豫。
巡保接过后,手电筒对着校卡一照,旋即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贺止休:
“你才念初二??”
路炀:“………………”
草。
真特么会给。
哪个初二长这样??
“是,我初二,刚过十四岁。”
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话说服力不够,贺止休终于没了方才的自如,话到末尾不由沉默数秒,又半是艰涩地补了一句:
“是这样,我从小就长的太着急,所以比较……”
巡保眯着眼:“比较什么?”
空气安静两秒,路炀觉得自己可能也是被贺止休传染了脑抽,在巡保的注视下,他几乎是没过脑地吐出一句:
“……比较未老先衰。”
贺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