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看封面,还以为就是普通招生宣传手册,误塞进来的。”贺止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一摞书,没忍住失笑起来。
他说:“我本来想的是过来了直接去超市买现成的,行李都没带。没想到贵校这么面面俱到,生活用品都发——甚至连牙刷都有。”
确实不怪贺止休料不到,毕竟正常学校撑死也就发个棉被。只有应中标新立异,愣是连学生的生活用品都直接成套发放。
按照入学指南上的话来说,就是“要让每个学生感受到什么叫学校就是第二个家”。
好在生活老师没强求一定要当场领走,考虑到时间问题,尤为贴心的准许了贺止休先取教科书走就行。
至于其他生活用品,包括校服在内,可以等放学后再来拿。
但一趟折腾下来也格外耗时。
俩人前脚刚踏进高二教学楼,后脚头顶上的早读下课铃马不停蹄震响四方。
刹那间,拖出长调的朗诵声一哄而散,纷杂的脚步声与仰天长啸几乎响彻整栋教学楼,宛如终于解开铁链钢锁得以出逃的群狼。
然而动静只维持了不过三五秒,下一刻又立时被四面八方的怒骂通通镇压。
周一大早有升旗仪式,前后不过半分钟,各班门口的走廊已然被排队的人群围堵的水泄不通,闲聊声与各班体委的催促声交错混杂,喧哗的宛如菜市场。
——这其实是有点奇怪的。
过往双休日结束后的清早基本都是唉声遍地,出门排个队活像去参加葬礼,不说人人如丧考妣,也绝不可能兴奋这样。
然而眼下,无需各班体委呼唤催促,所有人便十分自觉地聚集在走廊上。
但也就是聚集而已,因为各班队伍压根不成型,三五人群聚集成团,时不时还要探头朝他处瞅一眼,霎时间将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而好死不死,高二三班还位处走廊的最尽头。
路炀不得不托着一摞教科书从中央穿过。
他刚小心避开旁侧争相打闹的俩人,另一排侧前方一个女生毫无征兆地突然抬起头朝前一仰——
“啊!”
一道低声尖叫陡然响起,周遭众人纷纷寻声望去。
只见走廊中央,路炀单手托着一摞几近至他下巴处的教科书,身体微侧,空着的那只手掌心朝外,正虚虚抵着一位女生的发顶。
女生显然没料到旁边有人,陡然撞上什么被吓了一跳。
等回过神后,才发现是路炀的手。
手背后面好巧不巧正是那一摞教科书的脊背尖端处,此时正因被撞那一下,半叠教科书已然朝另一侧倾斜滑去。
可想而知这要直接对准撞上去得有多重。
女生登时耳朵通红,连忙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你在这……”
“没事,”
路炀冷淡地收回手,将倾斜的部分调整好,转而要去托住下方时,才发现教科书的另一端被贺止休轻轻托住。
他不由得瞥了对方一眼。
只听贺止休带着笑意道:
“看着有点危险,所以搭把手——还需要么?要不都换我来?”
“不用,”
路炀手指在边缘挪动两下,用指尖戳了戳贺止休示意他可以放手了:“两步路就到,给你都多耗时。”
贺止休眉梢微抬,似乎想说什么。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一旁的女生再次道:“那个……要不我帮你?”
路炀略微一顿,旋即摇摇头:“不用。”
女生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路炀已然重新托住教科书底部。
少年身形清瘦,短袖下方露出的臂腕纤细却并不单薄。
只见他朝上轻轻一颠,确定上方不会朝边侧倾斜后,便抬步朝前迈去。
等离开后,贺止休才上前又问:“你确定没事?”
路炀瞥他:“被撞一下能有什么事?”
“刚那一下不是还挺用力,”贺止休目光朝下方看不见的手滑去,“指节连接那块骨生生砸上去,你不疼?”
路炀终于略微偏过头:“你看的还挺仔细?”
贺止休眉峰一扬。
好在路炀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下一刻他收回视线淡淡道:“撞一下而已,不至于那么娇气。跟滑板从高处摔下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这是他们再见后头一次提到关于校外的事。
贺止休不由问:“你那技术还摔过么?”
“……”
一时间路炀居然听不出这人是不是在夸他,一言难尽地瞟了贺止休一眼:“我不但摔过,我还骨折过——到了,赶紧进去。”
三班门口也是热闹非凡,甚至因为地处走廊尽头,混乱的程度比起其他班有过之而无不及。
唯有体委难得一反常态没有占据他的中央领首位,这会正扒拉着门框朝里喊:
“你真不去了啊宋达?”
只见宋达虚弱地趴在桌子上:
“真不成,那一盆啤酒鸭昨晚差点没给我送走——拜托了吴哥,有问就说我怕路炀遇见转学生社恐,话都讲不利索,我帮他助人为乐去了!”
抱着教科书正要拐进来的路炀:“……”
“你社恐?”
站在门口的贺止休恰好听到这么句,登时饶有兴味地看着路炀:“还话都说不利索?”
路炀俩手都被教科书束缚住,只能用眼神冷冷地瞟了一眼贺止休——那目光大有再说一遍试试的警告意味。
倒是宋达率先窥见后方的路炀,登时人不虚体也不弱了,还丝毫没有背后造谣被当事人抓包的自觉,主动蹬蹬蹬地蹭了过来。
他一把拉住路炀就往里拽了几步,嘴上还不忘继续说:“你是不是又屏蔽我微信,给你发半天惊天大瓜都没回!”
“没兴趣。”
路炀收回目光,冻着脸冷酷无情道:“少给我发。”
“嗨呀!这次不一样!”
宋达一脸憋不住要分享八卦的饥渴难耐,也不管路炀想不想听,当即筒子倒豆般叽里呱啦快速说道:“你还记得我上次给你发的那本小说么?”
路炀略微一顿,某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几乎想也不想立马否认道:“不记得。”
然而宋达显然没感受到路炀浑身上下浮涌而出的抗拒。
听闻这话,立刻皱起眉头,庄严而肃穆地板着脸,操着那口变声期未过的公鸭破锣嗓,当即义无反顾地决定给路炀好好回忆回忆。
“就是那本《校霸alpha的伪装omega之死对头哪里逃》,”
只听宋达拔高音量尤为响亮地一字一句道:“果然特么是圣经!一班的白栖都成omega了!据说还跟楚以维在一起了!”
话落,他又像是觉得这么囫囵吞枣地分享不够味,难以彰显这件八卦的震撼程度。
但奈何语文水平在那儿。
于是他板着脸在那搜肠刮肚了足足五秒,才低咳一声,抑扬顿挫地接了一句:
“——现在咱们全校都炸了!”
后边刚在其他人好奇的注视下走过来的贺止休陡然听见这么一句,不由脚步一顿,面带困惑地看向路炀。
“贵校要炸了?”他颠了颠怀里的书,满脸讶异:“那咱们不是白搬一路了。”
路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