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路炀自己先沉默了。
不过贺止休还没来得及对此回应,讲台上突然响起一阵“砰砰砰”的拍桌声。
只见英语老师不知何时杵在黑板前,怀中正抱着一大叠白花花的卷子:
“上午小测卷子批好了,发下去先自己订正下错的地方,正好下节晚修有时间,订完了后面二十分钟我简单讲讲。”
刹那间教室顿时哀鸿遍野地抗议,更有夸张者直接趴在桌上鬼哭狼嚎,碎碎念着今天作业太多,再听课明儿只能教空白本上去了。
三班英语老师年纪轻,是出了名的性子软好说话,平时极少占用非自己课的时间。
眼下陡然被一抱怨,板着脸没几分钟就无奈着松了口,失笑道:“行吧,那就有错的你们抬头听听,没错的自己写作业,不准叨扰别人听见了吗?”
下头立马纷纷拔声说好。
贺止休却是眉峰一挑,意味深长地看向路炀:“那你岂不是整节课都不用听了?”
路炀回过神,毫不谦虚地认了:“怎么,羡慕?”
“有一点,”贺止休略一沉吟,自以为含蓄道:“毕竟错的多,就没办法理直气壮的不听了,只能心怀愧疚的不听。”
“……”路炀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你的人生里就没有听课这两个字?”
“你要么?”贺止休突然牛头蛇尾地问了句。
路炀一顿:“我要什么?”
“你要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加上去。”贺止休眉眼微垂,炽白灯光落在头顶,睫毛眨动时在眼窝处洒下薄薄阴影。
其实这话题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不对劲,但路炀莫名感觉贺止休言辞间藏了点其他什么言外之意,以至于目光隔着镜片触及的瞬间,他下意识就眨眼避开。
“关我什么事,”顷刻后路炀冻着脸讥诮道,“爱听不听。毕业后正好为我国挖掘机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贺止休立刻长长“哦——”了一声:“不愧是学神,替我连将来都考虑好了。”
路炀:“……”
“谢谢路班长的贴心指点,”贺止休活像个油盐不进的棒槌,蹬鼻子上脸道:“我回去一定认真严肃地考虑。”
考个锤子。
路炀冷漠地想,就这脑子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供你选择了,非得挑一条那也只剩去新东方炒菜了。
正值课间,距离下课铃还有小几分钟,教室内空了三分之一,尤其第一组,从路炀位置朝前放眼望去,四分之三的座位都是空的。
小测卷分下来时,坐在第一位的方佩佩抽出自己的后,回头想往后传时人都愣了下。
路炀见状刚起身想去过去接,一只手率先半路截过了卷子。
“我来发吧,”只见文锦之不知何时出现在走道上。
方佩佩显而易见没料到对方的出现,愣怔过后下意识问道:“咦,你今天也来上晚自习呀?”
文锦之抱着卷子的动作略一停顿(),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老师说晚自习会讲点小题,我正好又没什么事情了,就过来先听课再说。”
方佩佩恍然大悟。
教室不算安静,但架不住一组够空,坐后头也能把对话听个正好。
贺止休正好杵在两组之间的过道上,那只方才伸出去、还没来得及接到卷子,就被半途截空的手缓缓收回,若有所思问:
“之前就有些没想通,原来贵校晚自习是可以不上的么?”
——正常当然是不可以的。
应中校规在同类高中里虽然算不上很严,但也不至于松散到任凭学生无辜旷课还不管不顾的地步。
文锦之不上晚自习据说是从高一就开始的特例,原因无他,这位成绩仅次于路炀、过去年级排行第三现在排行第二的学霸,是个特招生。
“特招?”
“未经证实地小道消息,”后边拎着奶茶凑过来的宋达立刻小声加入话题:“据说他中考成绩当时上一中都绰绰有余了,但只有咱们应中为了招揽优秀生,同意了他晚自习不上课以及非住宿的条件,所以他才跑过来的。”
贺止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句:“怪不得那天他没信齐青乐。”
路炀难得疑惑地瞥他道:“这跟齐青乐有什么关系?”
“最开始流言蜚语不是从食堂传出来的么,我那天看了眼,大部分信了的人其实都是那天也在食堂的,”
贺止休若有所思地解释道:“后来你被许棉枫撞到桌子时,他也没动弹。之前我以为是隔得远,不过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纯粹不信。”
宋达登时恍然大悟:“厉害啊,这你都记得?”
宋达这话纯粹顺口一问,贺止休却出乎意料地顿了顿,转而才道:“很难记么?”
“……”
宋达一脸怀疑人生地看看他,又看向路炀,茫然道:“这很好记吗??”
路炀:“……”
当然不好记了。
事实上哪怕路炀自己都忘了那天有什么人信了谣言、又分别站了什么队,更别说文锦之怎么样了。
甚至要不是刚刚贺止休提起,他几乎都快忘了还有齐青乐这么一号人。
然而从贺止休脱口而出的态度来看,这人十之八九每一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毕竟被造谣的人是路炀,更何况那天其实是贺止休转学来的第一天。贺止休没道理、更没必要记得这些无论是他、或者宋达都不会记得的事情。
尤其具体到某个人身上。
某种诡异的直觉如有神助般,再次从大脑深处翻腾而出,但路炀还没来得及抓住,余光中,方才还和宋达杵在后排聊些什么的季炎突然出现在了前排。
就见这人手里赫然拎着一杯与路炀桌上相差无几的奶茶,脸上那张跟谁说话都臭的仿佛对方欠他三五百万的脸,此刻居然极为隐秘地
() 藏着些许不自在。
一组的位置空,但过道却尤为热闹,后排杵着贺止休与宋达,前排的文委方佩佩正捏着卷子跟其他同学对答案。
季炎就那么板着脸一路穿过人群,步伐直抵文锦之身后。
“……”
路炀下意识眯起眼,不知为何一种极其微妙地感觉陡然涌上心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垂眸朝着抽屉的手机看了眼。
“嗡!”
一串陌生号码陡然跳上屏幕,路炀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前方倏然响起一道惊呼,紧接着是重物磕碰的声音。
“咚隆!”
“对不起——”
文锦之下意识举高手中还没来得及发完的白卷,他显然没料到自己身后咫尺距离还站着个人,手肘斜抬起的瞬间,好巧不巧与刚把奶茶举到半空的季炎的手打了个正好。
刹那间,那本就仗着提供给校内学生、质量极其堪忧地塑胶袋瞬间被重力击溃,断裂成两节,奶茶落下的瞬间季炎下意识伸手想去抓——然而根本抓不住。
下一刻,只听啪嗒!一声脆响,奶茶轰然落地。
空气中立刻弥漫出一股浓郁的甜味。
“怎么回事儿?”讲台上英语老师闻声而来,陡然窥见满地狼藉也是一愣,连忙问道:“怎么突然洒了,你俩没事儿吧?值日生呢,拖把拿来擦擦。”
一阵兵荒马乱后,地板重归原样,文锦之却不太行。
奶茶被击飞时杯面正好是朝他方向倾斜,这会儿校服袖口大片都是残留的痕迹。
“要不你先回去换个衣服吧,”
英语老师见状不由道:“反正你跟路炀都没有错题,不听也可以,额外的小题我后面抽空给你单独讲。”
拎着扫把正要回去的值日生闻言拔声提醒道:“老师,课代表不住宿呢,他想换得待会校门开了才能回去吧。”
“我没事,”
文锦之像才回过神,眨着眼将拉链往下一拽,脱去校服露出内里的打底:“没被泼到多少,我这样就可以。”
英语老师见状便也不再多说。
恰在这时上课铃陡然敲响,外出的人流涓流而归,连同捂着肚子不知道跑出去第几趟的姚天蓬也是。
姚天蓬刚走到位置,就尤为敏感地抽了抽鼻子,满脸发绿道:“卧槽谁在喝奶茶,我现在闻着这味儿跟我窜稀味儿差不多了……”
桌上正摆着一杯奶茶的路炀:“……”
“这位朋友嘴怎么这么欠呢,”
贺止休眯着眼不满地轻啧了声,旋即低头说:“没事儿,他喝得食堂,你这小超市,蹿不出一个味。”
路炀木着脸抬头:“你别逼我掀盖了往你嘴里倒。”
“这么热情——可惜上课了,留着下次吧,”贺止休一本正经地皮完,眼见路炀面色愈发冷若冰霜,这才低笑着屈指一弹奶茶:“所以你还喝么?”
路炀略略一顿,还没来得及回答,英语老师已经转身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