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什么呢。”周妙如扬手一拍宋达后脑壳:“不过他没死心,又去联络了其他人。”
贺止休将热的那杯推给了路炀:“就是曹卢围?”
“对,”
周妙如点点头:
“这鳖孙当年在圈内是出了名的输不起,从你们这么大岁数的时候下作手段就一堆。当年池子——路炀他爸没惯着他,把他那点输了之后用的下三滥手段都给揭了个透,估计就一直怀恨在心到现在了。”
这是贺止休今晚第二次听见有关路炀他爸的事情,以及“圈内与滑板”,也终于知道了第一次见到路炀时,对方的这个爱好与那身技术是从何而来的了。
余光中路炀倚靠进座椅中,没动,也没接话,黑色镜框半落不落地架在鼻梁上,朝向奶茶店大门的半张脸被灯光照亮,另外一侧隐没进昏暗中,只在汽车驶过时照亮了一瞬。
贺止休看见那双浓密的睫毛倾斜而落,撒在眼窝处的阴影似乎以极细微的频率颤了下。
“下半年国际预选赛快开始了,估计曹卢围想趁热打铁借着直播的东风,提前给自己攒点人气。”
周妙如咬着烟头过滤嘴,声音罕见的冷:“之前我听说他俩牵上线,就猜过是不是因为他听了卫一一说的上次直播是路炀你,所以故意的。”
“国际预选赛?”
贺止休疑惑道:“这是什么?”
“哦就是一个国际锦标赛……”
周妙如话音未落,一阵铃声陡然打断她话音。
“四年前开始世界范围举行的滑板国际赛,”
路炀淡淡出声解释:“估计明年初开始地区预选,后年夏天开赛。”
贺止休扭头看他:“你要去么?”
路炀一愣。
不过还没作
答,
对面的周妙如突然挂了电话站起身:“店里突然出了点急事,
我得先回去一趟。你们仨自己回去行吧?”
路炀点了点头:“本来也不用你送。”
“德性。毛都没长齐就搁外边打架,幸亏你妈没在,不然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周妙如恨铁不成钢地隔空点了点路炀,又说:
“曹卢围那边我已经警告过了,你要再碰着他嘴巴没门直接告诉我就行,少动手,你有那成绩就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用的事情上,影响前途还讨不到好。好好学习,听着了没?”
路炀没吭声,看上去似乎想反驳什么,奈何周妙如表情是罕见的严厉。
半晌后路炀还是叹了口气,无奈着应:“知道了。”
“这就对了嘛,”
周妙如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离开时路过贺止休身边,突然扬手一拍他肩膀,悄摸指着路炀说:
“他脾气犟又闷,出什么事你有空就帮忙拽一把。宋达拽不了他,拜托了哈。”
贺止休没料到周妙如会跟他说这个,不由怔了怔。
一并愣住的还有路炀。
唯独坐在对面嘬奶茶的宋达闻言,顿时满脸不太高兴地站起身:
“我怎么拽不了了!周姨你别太小看人,我才是路炀最好的铁子!——不行,我今天必须要展现一下我的爷们之力,周姨你等等,我送你到路口!”
他边说边站起身,捧着奶茶颠颠地追着周妙如走了。
“光靠送人展现爷们之力,怪不得现在还追不上隔壁小花,”贺止休望着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若有所思地喃喃。
刚收回视线,身边突然传来“刺拉”一声锐响。
只见路炀从位置上站起身。
“要回去了么?”贺止休也跟着要站起身。
“没有,等宋达回来再说,”
路炀打断道,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扫:“我去买个东西。”
贺止休下意识想说我也去,然而不等开口,路炀已然转身大步离开。
这条巷口人流量不算多,但成列而出的店铺却不少,大部分都是餐饮相关,中间夹杂几家理发店与杂货铺,仅有的一家药店恰好就在奶茶店的斜对面。
贺止休看着路炀穿过马路空手走进,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大兜。
袋子轻轻放在玻璃桌上,仍旧磕碰出一阵叮咚乱响。
“你受伤了?”
贺止休看着袋子上的红十字,当即拧起眉宇。
刚刚在小餐馆战况混乱,歇止下来时就直接被赶来阻止的片儿警当场一锅端,带去了两条街之外的派出所。
从头至尾路炀都没有露出过什么哪里不舒服的表情,贺止休就也没多想。
此刻看着塑料袋中满满当当的碘酒棉签创可贴,甚至还有跌打损伤消炎药之类杂七杂八的,他才猝然想起,路炀是个因为滑板所以受伤成家常便饭的人,在这方面极大可能性非常能忍,看不到的地方受
了伤忍着不说也是有可能的。
霎时间贺止休心下一紧,张口就想问要不先去趟医院。
哪知路炀面无表情地拧开碘酒,撕开一包棉签,然后朝前摊开手:“手伸出来。”
贺止休一愣,所有忧心忡忡的话都被堵在了咽喉。
“拳头飞出去失控磕地板上,再把自己的手磕破,你也是挺厉害的。”路炀听不出情绪地嘲了句:“头一回见打人也能打上头的。你不知道疼?”
贺止休没动,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片刻后才终于开口:“谁叫他说你呢。”
路炀一顿。
“哪有人菜还不要命的,所有别人眼中不要命的技术,往往都是登峰造极的体现。”贺止休黑眸如炬,一字一顿道:“曹卢围明显就是嫉妒你们。”
不是你。
而是你们。
路炀捏着棉签,声音微哑:“那你还跟他置气?”
“我不爽啊,”
贺止休眨眼轻笑道:“我知道是一回事,但他那么说你,我就不爽。人得为自己的愚蠢和口无遮拦付出代价。”
“我就是他肆意评价你的代价。”
远处骑手鸣笛着停下电动车,后方店门开了又关,悬挂在上方的风铃被晃的叮铃作响;半轮月牙从云层身后幽幽冒出,微弱光芒汇入人间灯海,如溪流奔涌大海,云烟升腾天穹,转瞬便消弭于天地间。
又无处不在于天地间。
“不是说为什么躲着不重要吗?”
许久之后贺止休微扬着下巴仰视着Beta,低声问:“还涂么。”
路炀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贺止休,阴影遮住他大半眉眼,无人可以窥清少年这一刻是何神情。
片刻后,他终于拽过手边的椅子坐下,扬手主动拉过贺止休那只受伤的手。
少年声音清浅:“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