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位人士唱的歌实在是过于不堪入耳,导致下方的人此刻都绝双耳疲惫不堪的缘故,主持人一连喊了好几遍欢迎,也不见得有人起身;
甚至连一旁狂奔的熊孩子都被家长抓回到了桌前。
“既然没有人,那我就随机抽选吧。”
大概也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主持人丝毫不慌,握着话筒目光在人头攒动的各个桌前飞速掠过,最终视线定格在边缘角落两道挺拔利落的身影上,登时眼睛一亮:
“左边二人桌!穿黑色衣服的那位帅哥!”
刹那间现场所有人目光纷纷朝左侧望去。
路炀咬着刚啃一半的烤肠,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深黑色的冲锋衣:“……”
尚未作反应,身边同样穿了黑色运动外套的贺止休忽然站起。
“我?”
“对对,就是你!”
主持人见有人回应,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点头招手:“有兴趣上来唱首歌吗?可以免费获得一份小菜哦!”
贺止休眉峰一扬,望着那只连着长线的银色话筒,潜意识想拒绝。
但话到嘴边时,余光处无声望来的视线让他在瞬息之间,鬼使神差地又把话轻轻咽了回去。
顷刻后,只见贺止休在众目睽睽
之中略一犹疑,点下了头:“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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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两分钟,”
仗着人多,贺止休抬手在路炀发顶轻轻拂过,柔软发梢擦过掌心带出一丝很细微的痒意,让他不自觉地收拢了掌心。
点歌台说是台,其实就是用几个木架子搭建出来的小片空地。
大概是为了吸引顾客互动从而延长吃饭时间,两边各自放置了个巨大的音响,边侧甚至还煞有介事的摆了个大灯,用来充当“舞台”灯光照明。
贺止休外在条件本就极为优越,方才坐在位置时,四面八方三不五时就有人悄然望来。
因此眼下,刚踏上台子,就直接吸引了大片人的目光。
一时之间放眼望去,足有一大半人群悄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哇,是个大帅哥呀,”大概是为了热场子,主持调笑着问了句:“这么好看,有对象了吗?”
贺止休一顿,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目前还没。”
“哦——”主持人暧昧地点点头:“目前呢!”
贺止休眯了下眼,没吭声。
“那你准备唱什么呢?”
主持人问完,又考虑到对方临时被叫上来、大概是毫无准备的特性,于是自以为贴心地问:“需要我帮你随机点吗?”
出乎意料的是贺止休停顿片刻,忽地说:“Fiction。”
路炀猛地抬眼望来。
“Fiction?”主持人愣了下:“小说?”
贺止休点点头。
“是首情歌呀!有什么用意呢?”结合方才的回答,主持人当即兴致勃勃地紧盯贺止休,脸上的八卦呼之欲出。
紧接着就听贺止休无比正直道:“时长短。”
主持人:“……”
台下一阵哄笑。
“不过非要说用意的话,确实有。”
顷刻后少年忽地轻轻笑了下,灯光下,他似乎朝某个远方轻轻扫去,眼底蕴着月色般柔和的光,嗓音低沉温和:
“但既然是用意了,那么说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好吧!”主持人颇为失望,转而又道:“那我给你放伴奏咯!”
说着他正要转身去点歌,身后贺止休突然道:“有吉他么?”
“嗯?”主持人一愣,“你要吉他?”
贺止休点点头:“我唱歌不是很好,放伴奏怕跟不上调。”
帅哥总是有包袱的,何况看起来是另有用意唱情歌的帅哥。
主持人欣然接受了这个要求,转身从台下掏出一个吉他来。
“又不是明星,不好听就不好听!”
开始前,主持人自以为无比贴心地安慰道:“唱错词了也没事,加油哦!”
紧接着主持人就发现自己的安慰根本就是多余的。
会弹琴的人嘴里的唱歌不好听,与大众认知中的不好听全然
() 是两个概念。
度过完变声期的少年声音略微低沉,
如果不笑仔细听的话,
其实是有些冷的。
这种冷与路炀性格语调促成的冷所不同,而是更加寡淡,平缓,好似对世间万物、乃至于自己本身都毫无兴趣、且无所谓的冷。
天生性格缘故,路炀对很多事情的关注度都非常寡淡。
好处是这种个性让他在大多数时候都可以不受外界干扰,一心专注在他感兴趣的、或认为有用的事情上,且不易受到动摇;坏处是他经常会因此忽略很多事情。
譬如贺止休的声音其实是很好听的。
与平日插科打诨散漫轻佻时不一样,剥去那层混不正经的外衣,少年低沉喑哑的嗓音终于显出了原本该有的模样。
如春日的雨,似深冬的雪。
沉静,平稳。
且不知是不是因为歌曲本身曲调婉转柔和的缘故,此时此刻,少年肩背吉他,落座在简陋台子的高座上,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声音、整首歌——甚至是整个人,都衬出一种极其罕见地温柔。
那是路炀迄今为止所未见过的模样。
吉他和弦如夜色深潭般缓慢流淌,其实声音并不大,但出乎意料的是数分钟前尚还喧嚣嘈杂的人群在这一刻竟奇异地齐齐噤声。
所有人无声仰头,安静望向不远处和弦清唱的少年。
曲至末端。
少年终于抬起半垂的双目,在月色与无数瞩目下,望向来时的路。
贺止休越过人群,终于对上了那双永远镇定冷淡的眼睛。
“——Areyouwithme?
Isthisfiction?
I'vealwaysknownyou
Sincethestorybegan
Canyoufeelme?
Inthesemoments?
I'llkeeponsearching
‘TilInolongercan.”[1]
……
最后一个和弦音落下,Alpha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在满耳寂静中摘下吉他,递还给尚还处在愣怔中的主持人。
继而转身,一言不发地往来时的路迈去。
“……我靠,”早在贺止休走上台时就已回位宋达,此刻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你居然还会弹琴?”
贺止休不以为意:“小时候学过一点,很多年没碰了,只会这点基础。”
“基础也很牛逼了好吧,”宋达满脸钦佩道:“你这要是再校庆已经有了优先择偶权了。”
贺止休眉梢一扬:“什么是优先择偶权?”
“就是对象优先挑选的意思,”宋达兴致勃勃地解释:“追人铁定一追一个准!”
只见贺止休略一眯眼,出乎意料地追问:“真的么”
“废话!吉他一弹小情歌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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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羞涩地冲着贺止休一眨眼:“所以,我刚刚灵光一闪,有一事相求……”
贺止休瞬间了然:“想学?”
宋达立刻站起身,抓起贺止休右手边的可乐,无比恭敬地递上:“我决定趁着下周回校就誓死一战;所以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贺止休扬起一侧眉峰,片刻后接过可乐。
潜意识中他感觉瓶子重量不太对,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宋达火急火燎地催促道:“快,喝下它!我愿意上供接下来一周的饭卡。”
“那不就是跟我抵消了一周么,”贺止休忍俊不禁,还是在宋达期待的目光下抿了口可乐:“不过我会的也不多,凑合着学吧。”
宋达满意地连连点头。
正要说话,兜里手机忽地一响。
贺止休放下可乐。
余光忽地注意到路炀的视线,他不由偏头望去:“怎么了?”
路炀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片刻,又摇了摇头:“没事。”
方才那一瞬对视恍若触碰到了某个尚未宣之于口东西,位处角落,光线昏暗,少年垂眸时落下一层薄薄阴影,将眼底所有的情绪遮了个彻底。
贺止休望着近在咫尺的侧脸,那股从站上舞台时便开始躁动不已的冲动,再次难以遏制地席卷而来。
这一刻,他终于情不自禁地朝路炀伸出手——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给我三十分钟——不,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一定到家!”
宋达急匆匆地挂断电话,哭丧着脸道:
“我妈催我回家补习了,说是家教已经在家里头等着了,让我现在马上回去,不然就要没收我的手机。”
所有冲动都被这一句话突兀打断。
贺止休尚未收回手,就见路炀从位置上站起:“那走吧。”
Beta说完,将椅子往外一推,踩住滑板末端俯身托起。
“可惜了这一桌烧烤,还没吃完呢,”
宋达恋恋不舍地瞅了眼桌上才解决过半的烧烤,忽地目光落在了对面可乐上,伸手一摇,不由道:“路炀你这可乐还大半呢,不喝了吗?”
贺止休下意识看了眼那罐可乐。
微光下可以窥见瓶口的扣子朝左侧歪去,形状有点眼熟。
但不等他看清,只见路炀转过身。
少年五指从上至下笼住了上方,修长瓷白的手指悄然阻隔了贺止休尚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夜色下,Beta漂亮面庞上没有任何遮挡,盈盈月光洒落在他脸上,映出他一如既往冷淡而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无声凝望着可乐,指尖在瓶口轻轻划过。
周身是喧嚣嘈杂的人群,迎面是寒风;天穹之上,厚重云朵循着风朝前游去,悄无声息地遮挡住月光。
也遮住了少年脸庞中所有的神色。
“我叫好车啦!”宋达回头问:“你俩咋回去?我再给你们叫一辆?”
贺止休回过神,转头道:“不用,我自己叫就行。路炀……”
他转过头,话音戛然而止。
身侧的少年在凝望罐口片刻后,终于握住罐身,仰头。
他将余下半瓶可乐一饮而尽。
“喀嚓!”
轻微脆响中,红色可乐罐被捏得变形。
路炀扬手,随意朝不远处垃圾桶抛去。
“咣当!”
红色可乐折射着微光,毫无阻碍地落入漆黑一片的框中。
Beta头也不回地说:“我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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